没有了雨水的掩盖,密闭的车内渐渐弥漫起酒气,酒意晕染的声音,带着些轻微的沙哑和低沉。
想见她?她抿唇笑得开心,一口答应了,“好。”
车开出去一会又反应过来,下个月就入职了,咽了咽口水,疑问道:“下月六号?”
沈恬摸出手机打算查看日历。
谭宗明看着她的动作,半落下车窗让风吹进车内,“是周日,你刚入职暂时不会有什麽事的。”
沈恬悻悻地点点头收起手机,“你是不是刚刚喝了挺多酒来的?”
“没有。”
“可我闻到了。”
谭宗明擡眼时,刚好对上小姑娘一脸担忧的悄悄打量他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长辈寿宴,拒绝不了,没喝多少。”
沈恬拧开一瓶水递给他,“你饮食作息那麽规律,胃现在却经常不舒服,多半喝酒喝的。”
谭宗明笑了笑,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其实他习惯成性的规律都归结于从小到大的森严的纪律,加之饭局上一般没人敢劝他酒,有也是时慈替他挡了,所以每年按时体检的各项指标也达标,只是前几年高强度的熬夜工作加推不掉的应酬,才导致现在喝酒喝多会胃隐痛。
见他不说话,沈恬歪头看过去,忍不住阴阳怪气地笑道:“你怎麽今天突然找我,您不是都忙到消息都不回了吗。”
谭宗明放下瓶身,凝眉嗤了声,眼神悠悠地停在她身上,“看来是生气了。”
沈恬被说中了心事,一口否认。
谭宗明听罢,瞥见她躲避自己眼神,淡笑了一声,又没法和她多解释,只能耐心哄了两句,又问:“时慈拿过去的那些还喜欢吗。”
“是你挑的吗?”沈恬指尖盘绕着头发,饶有兴趣地手托腮欣赏他的侧脸,两张脸的距离咫尺之近,借着窗外忽闪而过的绰绰影光,碎发轻荡在他眉宇间,她看得认真。
谭宗明又睁开了眼,“不喜欢?”
沈恬扭回头,“不是,是没什麽机会带,工作的话更不能佩戴这些。”
谭宗明不以为然地说:“不戴就放那儿,万一以後我闺女喜欢就给她玩。”
沈恬扭捏地捶了他一下,笑着骂他不正经。
谭宗明又想到什麽,说:“之前给你那些不会给你扔了吧。”
“怎麽可能,那条项链一直在海景。”沈恬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不过,确实有几个让我捐给慈善义卖会了……”
谭宗明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抱着胳膊瞅了她一眼,“你倒是有爱心,捡那只猫呢?”
沈恬炫耀似的把手机上的照片拿给他看,“老沈带走了,现在长胖了点,是不是很可爱。”
谭宗明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橘色小猫乖巧地躺在沙发上,一只宽厚温润的手掌覆在猫身上,应该就是她父亲的手。
他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叔叔对你很好吧。”
这种和自己父亲温馨的聊天日常,是正常家庭常有的亲情羁绊,他倒是鲜有,从小到大谭正廉公务繁忙,很少过问家里的日常生活,荣音年轻时也如此,常年在海外参加国际建筑设计竞赛,童年都是由隔辈的老人和保姆在照顾他,到了弟弟谭翊也好不到哪去,两人该忙的还是那麽忙,细枝末节的学习生活都是他来经手处理的。
谭宗明从不和她聊他家里的事,但相处了这麽久,她也细微末节中了解了些,收起手机主动牵过他的手,歪头笑着说:“以後我们也在家里养只小猫小狗怎麽样。”
谭宗明淡淡道,“掉毛又麻烦,不准养。”
见他不领情,沈恬气得甩开他的手,回他两个字,“矫情。”
谭宗明捏了一把她的脸,“说谁呢?”
沈恬皱着眉扒拉掉他的手,“说你!”
谭宗明散漫扬眉,十指交叉搭在腹前,理直气壮地轻哼道:“才多久啊小脾气又回来了?”
他当然知道小姑娘这股不痛快劲是因为他这些天太忙了,缓了缓,又好声好气地给她解释,“九月,这些天我是真有事,没有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意思。”
沈恬悄悄翻了个白眼,“什麽事要这麽忙。”
谭宗明没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安静了许久後,她才听见他模糊说了句:“工作上的事,以後告诉你。”
沈恬抿了下唇,“就知道你不会说。”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後面实在有点累,没有继续陪她闹下去,眼皮沉阖,浅睡了一会,直到老赵自作主张地将车子绕过静园附近直接开回海景,他也没说什麽,陪她一块上楼休息。
那晚两人各自洗漱好,安静地躺在一张床上,小姑娘趴在他手臂一侧,指尖抚着他泛青的眼尾,唉声叹气了一会,“再忙也要好好睡觉,知道吗?”
他有气无力地回了个笑,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胸前,“知道了,睡觉吧九月。”
“嗯。”她老老实实躺在一侧,睁眼看着天花板一点睡意都没有。
两人好久没说话了,有许多事想分享给身边这个人,可侧眸见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她心血来潮想要给他讲了个童话故事,是一个骑士暗恋公主的故事。
声音又轻又柔,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骑士的日记本上每一页的落尾处都写着一句话:我的小公主,今天又见到你了,很开心。”
故事讲完房间内安静下来,空调的声音不大不小,她擡眸看着安静的睡颜,呼吸的速度规律均匀,身上的气息淡,佛手柑的清香还夹杂着微弱的烟酒味道,他穿着暗蓝丝质家居服,平躺着,胸膛轻轻起伏着。
确认他睡着後,她小声地说了句,“我今天也很开心,晚安。”
沈恬悄声关了手机放在一旁,又关了最後一盏灯,房内瞬间陷入黑暗,
伴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直到那个故事结束,额间落下一枚柔软的轻吻,他才沉沉地睡下,一夜无梦,难得又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