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宗明忍不住插嘴调侃,“外婆,我的眼光能差吗。”
老爷子端起杯子抿了口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两年就领去见小严了。”
谭宗明挑挑眉,“您说严老啊?”
老爷子放下白瓷杯,“不然我说谁?过年那会人家来拜访你外婆,你外婆炫耀似的把照片拿出来给人一看,你猜怎麽着?人小严一眼就认出来,说,‘您两位才知道啊,见面礼我都送出去好几年了’。”
谭宗明低头笑了一下,“严老记性还挺好,回头我拿点东西过去。”
沈恬双手托着果盘,在老人家的念叨下,塞了颗车厘子在嘴里,仔细聆听着两老人絮叨的话,他外祖母聊得都是循规日常,而老爷子不掺合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同谭宗明讲得都是些外面不流通的信。
只是沈恬发觉了,不管老人讲什麽,谭宗明都耐心地听进心里了,句句回应,关系跟朋友似的,老爷子呛他,他也不在意。从进屋起,她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谭宗明,自由无拘束,又想到他是几位老人轮番带大的,也难怪彼时有种和睦温馨的家庭氛围。
近十点半,保姆和护工轮番从卧室出来催老人去休息。
谭宗明望着坐在自己外祖母身边的沈恬,神色变得格外柔和,“九月你先上楼去,我跟他们说点事。”
沈恬点点头,放下盘子,起身随保姆上楼。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套书桌椅子,床铺上放了新的洗漱用品和两套家居服。
沈恬拉严窗帘,拿了东西去洗了个澡,想着吹风机噪音太大,发梢裹着毛巾往回走,推开门就发现谭宗明站在桌边点蚊香,“这个月份有蚊子吗?”
谭宗明背对着她,将点着的蚊香规整地摆在盘中央,“这附近花草很多,蚊虫也多,明天我带你换酒店住。”
沈恬揉着湿漉漉的发梢坐在床沿,“哪那麽娇气,这里不冷不热的,比上海好多了。”
谭宗明转身看见她的头发还在滴水,心底叹了口气,从床上拿起另一条毛巾,将人拉起来坐在自己腿上,细心替她擦拭发丝,“你们大连这个季节的天气怎麽样。”
沈恬愣了一下,“跟这里差不多,稍微凉一点吧。”
谭宗明温朗一笑,动作轻柔地擦过她发尾,嗓子里的笑意懒悠悠的,“都是有海的城市。”
沈恬侧过身,双手搭在他肩上环绕着,“你去过?”
谭宗明继续手上的动作,“没有。”
沈恬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兴致勃勃地提议起来,“有机会带你去!让你体验一把我爸大夏天逼人爬山的感觉。”
“夏天爬山?”他顿了顿手,“哪座山啊。”
沈恬给他报了个名,又说:“我说了你也不知道,不是旅游景点。”
谭宗明握住搭在他领口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下,目光十分温柔,“谁说我不知道。”
那年他为她母亲,在她老家捐建了一座寺庙,至今还未对外开放。也是同年,在三亚也捐建了一座,为自己母亲做下的事赎罪。
第二日早上,两人七点半下楼陪两位老人去食堂吃早餐,路上遇到谭宗明姥爷曾经的部下,因膝关节有伤在此休养,一眼认出他。
谭宗明超有耐心地陪三位老人一路叙旧。
疗养院的床垫偏硬,夫妻多半分床睡,所以床只有一米五,两人睡的都怎麽不舒服。
沈恬枕在他胳膊上睡了一整晚,起来後脖颈难受,精神气也不足,就在一旁默默听着,不插嘴。
反观她身旁这人,神情气爽,两目深静,全然不像没休息好,干洗熨烫後的白衬衫,素不染尘,全程面露微笑着与老人侃侃而谈,给人一种很随和的稳重感。
食堂桌面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中式早餐供自助,粗粮清淡为主,适合在此调养生息的老年人。
沈恬早起没什麽胃口,只要了一碗清粥和咸菜,两眼无神地坐在桌前小口喝着。
谭宗明注意到了,挽起袖子,剥了个水煮蛋放在她的餐盘中,“没睡醒的话吃完回去再睡会。”
沈恬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喝了口小米粥,“一会去买杯咖啡就好了。”
谭宗明应下了,“这附近可能没有,等下开车带你去买。”
早饭简单潦草的吃过,老太太八点半要去上古筝课,老爷子则约了棋友在娱乐室下象棋,两人一同道别後,谭宗明拿过车钥匙去开车。
上车後沈恬连了蓝牙,放了首粤语歌,微眯着眼靠在椅背上,伴着窗外的清风,吹在脸上一股凉丝丝的舒意。
谭宗明替她系好安全带,才啓动了车,“脖子还难受吗。”
沈恬扭了扭脖颈,“没什麽事了。”
谭宗明一只手伸过来,替她简单捏了两下。
疗养院的地理位置不算偏僻,咖啡店却离得远,车内只有导航与粤语交叠的声响。
到了後,车直接随意停靠在马路边,沈恬下车去店里买了两杯冰美式,出来时看见谭宗明靠在车边听电话,指尖夹着烟。
青烟随着晨雾一同升入半空。
沈恬走上前,递了一杯给他,指了指车,无声说:我在车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