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陈千楚负责护送宋初一行人前去徽恩皇後陵祭拜,和之前的一脸藕断丝连相比,这一次陈千楚明显公事公办,看到宋初时的目光也没有了以往的炽烈。
他是真的打算放下了。
宋初现在的身份是安王妃,但是她代表的是国母,拜的是自己夫君的亲奶奶,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很多人盯着。
祭礼从一早就要开始,宋初因为紧张,直接一夜无眠,早上天还没亮宋初就起来更衣梳妆,看着比世子妃的吉服还复杂的王妃吉服,宋初深深地叹了口气,戴上了那一头的金冠玉簪。
宋初带着他们从北郊的行宫出发,她的马车在一衆人的前面,被陈千楚亲自护送。
顾栀刚被封了县主的爵位,本来是以她的爵位不是大祭是不用出席的,但是今年庆南伯府刚得了恩典,庆南伯府为了以示谢恩,特意请旨一同前行,李昂答应了,于是她这次也跟着她母亲庆南伯夫人一同来了。
二月的天,遍野的绿色才刚刚星星点点似的复苏,远远眺望过去,北郊的景色看起来还很荒芜,就跟徽恩皇後活着时的内心一样。
宋初放下了车窗帘,叹了口气,“死後的荣耀再高,也抵不了活着时受的罪,一捧黄土,百年後还有谁能记着。”
皇後陵举行祭拜,这边早早就准备好了,宋初一下车,锣鼓就敲了起来,礼乐响起,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肃穆起来了。
以宋初为首的命妇按照爵位高低列队站好,然後除宋初外,都从偏门进,一步步虔诚地走到正殿前祭拜。
皇室已经没有了支系的命妇,有资格进殿地就只剩下了宋初一个人。
殿里的自然光线很昏暗,全靠蜡烛的照明才亮堂了起来,精致的雕梁画栋,每一寸都在显示着着陵墓主人曾经做为一国之後的尊贵。
宋初亲手点了三支香,拿在手心里祈福,看着高桌上的灵牌,宋初在心里为徽恩皇後感到悲哀。
一门忠臣,也因为一门忠臣,她被太後选中,被重臣认可,迎娶到宫中,她或许也曾经幻想过伉俪情深,幻想过儿孙满堂,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就活成了一个悲剧。
她面对的是一个没有感情只有利用的夫君,面对的是一个那种严苛的宫规逼迫她必须做一个好皇後的婆婆,面对的是冰冷的宫殿,令人窒息的空气,没有自由。
她也曾经试图反抗过,但是为了家族,她只能屈服。
这个女人一定没有想到过,她的悲哀就这样延续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延续到了自己的孙子身上。
但是幸好他的孙子有能力推翻这个悲剧。
他们这一脉,绝对能够打破困在他们身上的不公。
宋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把香插进了香炉里,又退回原位,跪地行礼。
全部的祭礼完成之後,已经到了午时,一群人赶回行宫用午膳,吃过饭之後再回京都已经来不及了,按照安排是要等到明天一早再出发。
下午的时候,顾栀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去找宋初,刚进门,就听见宋初让阿玉慢着点。
顾栀一下子就急了,赶忙快步走了过去,“这是怎麽了,脚腕怎麽肿成这样。”
阿玉给顾栀让开了地方,回禀道:“王妃回程的时候,崴到脚了,没一会就肿了起来。”
宋初给自己的脚换了个姿势,“那吉服後摆也太长了,我一不小心自己踩到了。”
顾栀皱着眉头从阿玉手里接过了药,仔细小心地在宋初的脚腕处涂抹着,“你也小心一点,让三个孩子知道了又得难过。”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宋初不在意地摆摆手,“倒是你,怎麽过来了,早上起这麽早,也不好好休息一会。”
一提这个,顾栀的脸都被气的鼓起来了,“睡不着,这些人可都是来参加徽恩皇後祭礼的,都已经有人跑到我娘亲面前开始要跟我套近乎了,一个个的讨不讨厌,都以为跟她们一样恨嫁啊!”
“你也不想想这京都里有多少人想和庆南伯做亲家,更不用说你这又被封为了县主,只要你一天没有明确下来婚事,这种事情就停不下来的。”
宋初小声“嘶”了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看看我家妹子,她整天乐得自在,苦了我每个月都得给她往外推请柬了。”
顾栀眨眨眼,“太妃娘娘不管吗?”
“母亲那边原本应该是有主意的,但是阿容不愿意嫁,有主意也没用啊!”
“容姐姐自己心里有数,你和太妃也不用太过着急。”顾栀给宋初继续涂药,但却压低了声音,“再说,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给容姐姐找夫家。”
宋初第一次从顾栀口中听到这种涉及朝局的话,不禁对顾栀接下来要说的话好奇了起来。
“先安王的案子被压在宫里,皇上不表态,朝中不少官员伯爵都会持观望态度,若是现在给容姐姐找夫家,难保不会有人趁机滋事。”
顾栀说完自己心里想的,一擡头就看见宋初正含笑看着她,“我说错了吗?”
“没有,你说的很对,我只是好奇,你从什麽时候开始过问这些事情了。”
顾栀收起药酒,坐到了阿玉搬来的椅子上,苦笑了一下,“以前在外的时候,根本不屑于纠缠这些权谋之事,可是来到京都这麽久,看透了这权贵之家的内幕,自己以後也是要嫁往这些人家的,若现在不早早学着,以後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宋初笑着点点头,这应该就是女主的觉醒吧!
顾栀又和宋初聊了不少事情,直到晚上用饭的时候才回去陪她母亲了。
宋初看着越发稳重的顾栀,欣慰地笑了,一个人只有成长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晚上的时候天上出现了流星雨,阿玉叫醒了宋初,宋初乐的凑热闹,让人在院子里摆上了椅子,穿上棉衣,披着披风,拿着小火炉,一脸喜悦的擡头看着天。
流星雨从前面的哗哗下,到後面几颗往下落一次就一直没停,宋初越看越兴奋,到後面就算冻得脚丫疼,也不舍得回房间了。
可就在流星雨依旧落着的时候,行宫的北边却突然燃起了冲天的火光,那火势汹汹,在大风的助力下,直直地朝着庆南伯夫人和顾栀住的宫殿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