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李昂的病越来越重,他开始越来越力不从心,草泽可以给他吊着命,却无法补好他这具已经耗尽的身子骨,在猜疑中,他可以信任的人越来越少,就连国师宗正,也已经上了他怀疑的黑名单
永州久攻不下,外人都以为温言州是准备更改计划,先行收复永州附近的州郡,所以战略性的带领军队转移目标,去了离京都更远的地方。
温言州这一行为在朝中如同红铁入水,直接把朝中那些有杂七杂八心思的人都给炸出来了,宋初看着朝中臣子上奏的折子,顺水推舟的把几个上官雍在朝中的心腹给引入了局。
李昂本一直忧心温言州会在手握军权的时候反手夺了他的帝位,如今温言州带兵深入敌营,他反而觉得放心了,京中的局势不算安全,但是只要把永州的麻烦解决了,其他的就都不算问题。
再说,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只要在他死前他能坐好这把椅子,等他死了,一切也就都已成为定局。
他不信温言州,但是他又在相信温言州的能力。
京都事务不断,宫中更不是一个清净之地。
自从温言州离京,宋初带着孩子住进宫里之後,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宋初就站在东宫最高的那座阁楼上,看着这巍峨的皇城,看着这权力的最中心,她只觉得满目苍凉,他的阿言,一辈子都被这皇城里的人和事牵锁着。
阿玉给宋初披上了一件披风,向後退了一步,“太子妃,要起风了,还是回寝宫吧!免得再受了风寒。”
“阿玉,你看着皇城,金瓦红墙,亭台楼阁,多少人想住进来,多少人想成为这皇城的主人,可是这红墙,是用多少人的血浸成的呢?”
“太子妃。”阿玉知道宋初是在忧心温言州在前线的情况,可是劝又不知该怎麽劝,只好一脸为难的守在旁边。
“阿玉,去传太医,就说本宫突然心悸,胸闷难受。”宋初闭眼,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在心里开口道:“日子差不多了。”
太子妃不适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李昂的耳朵里,李昂正打算照例让身边内侍前去探望的时候,国师宗正却连夜进宫,跪在了李昂的跟前。
“皇上,天象所指,要出大事了。”
宋初要的“东风”,到了。
国师天象混乱,前线急报来传,薄薄的一张纸,短短的几句话,却像是催命的毒药,让李昂本就病入膏肓的身子直接重击在床。
太子李晟率领军队过千指山绕行,却在千指山下遭遇伏击,援军赶到时,只见横尸遍野,不见太子踪迹,援军将军猜测,太子是被逼近了千指山,正全力搜寻。
但是,千指山地形复杂,全然都是些悬崖峭壁,其中更有数不清的毒虫猛兽,如今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很有可能会找不回来。
皇上卧床不起,太子又生死未卜,京都局势日益复杂,最後李昂下旨,册封李琛为皇太孙,由福星太子妃携皇太孙垂帘听政。
看着一身正装的李琛,宋初半跪在李琛的面前,轻轻揉了揉李琛的脸,“琛宝,接下来就要和那群虎狼面对面了,害怕吗?”
宋琛安抚似的看着宋初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出了一段听起来都不符合他这个年龄会说的话。
“母妃,有什麽好怕的,儿子知道儿子身後有你,有父王,更知道这是儿子要尽的义务。”
宋初含笑,替李琛带上了发冠,带着他朝着殿外走去,用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那咱们母子,就替你父王守好这块地。”
固有太後皇後垂帘听政这一说,可是这太子妃携子垂帘听政,还是千百年来的头一遭,朝堂上很多上官雍的遗留心腹开始趁机搅浑水,一个朝堂里闹闹哄哄的,光是听就足以让人头昏脑涨。
可是宋初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等到殿里的混乱程度吵到最大时,她才一个杯子摔了下去。
瞬间,大殿里安静了许多。
宋初优雅地擦了擦自己的手,缓缓开口,语气里丝毫没有慌乱之色,“皇上气倒,太子生死未卜,叛贼还围着京都外面虎视眈眈,诸位大臣想的不是解决之道,竟然是本宫配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宋初顿了顿,隔着珠帘擡头看向了御史台大夫钟钦的位置,补道:“难道是说,你们觉得有人现在更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只是不知道,你们心里的那个人是叛贼上官雍呢!还是那位已经早出了五服的宗室之子,亦或是,你们自己觉得自己可以有执掌天下的能力。”
大殿随着宋初的声音越来越安静,到了最後,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好似消失了。
宋初掀开珠帘,一身华服出现在衆人面前,手里捧着的是他代掌凤印,“钟大人,皇上的身体太医院给的脉案都只是气急攻心,静养便可的结论,就连太子失踪,外面送来的消息也都是还在搜寻之中,你怎麽就在这大殿之上一口咬定,国本不稳了呢!”
“太子妃殿下,臣从未有过此种想法啊!”钟钦出列跪地,砰地那一声,响到很多人都听到了。
“只是如今皇上卧床不能处理事务,太子妃以前又深居王府,这朝中之事不曾过问过,京都被围,现在还可同外界传递消息,再过几天那就不好说了,若是再不找出一个可以担负大局的人,太子妃殿下,国将将亡啊!”
宋初没心情理会钟钦的那些不知美化了几遍的话,直接一针见血,“钟大人,你此番言论和乱我军心有何区别,外面的将士们还在和叛贼死死对峙,京都的将士们也都愿意以死报国,可是你,身居高位,想的不是为社稷而死,反而还打算着在国将亡,人可叛,还真是忠心呢!”
在听到宋初的话之後,钟钦就死死地盯着高位上的宋初,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恨意,可是仅仅在一刹那间,他又变成了一个忠心为国的忠臣,而宋初则是那个意欲篡国的小人。
“殿下,你可以杀了微臣,但是绝对不能这样污蔑老臣的一番忠心啊!”
宋初冷笑了两声,一点也不想和钟钦绕圈子,她一拍手,两旁便有将士擡上来了两箱东西,并将其上面的盖子打开。
一箱子的黄金珠宝腾地一下子被展现出来,那夺目的光辉好似都要照亮它身旁的主人,只是和他相比,另一边的那一箱子书信就显得格外寒酸了。
那些东西在别人眼里只是珠宝和纸,但是在钟钦眼里却是催命符,他面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死咬着牙。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这是真的,自己明明藏得这麽深,怎麽可能会被发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