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是什麽笼中雀
“小姐,有人在咱们门上别了一段桃枝。”
沉月捧着桃枝进屋,放在木桌上,转身给乔杳杳整理床铺,手上动作不停,“这桃枝会是谁送的?”
乔杳杳边喝茶边讲书翻页,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桃枝,“田螺姑娘吧,谁知道呢。”
“田螺姑娘?那可真是个……善良人?”
乔杳杳端起茶杯,呵笑一声,“不觉得她蠢吗?”
“蠢?”
沉月将盘中的鸡蛋剥壳,露出嫩白,光洁滑弹,傍晚时候不明显,但终归是哭过,这会儿子倒是往上泛劲儿肿了起来。
乔杳杳拿鸡蛋滚在眼尾,听沉月碎嘴子念叨,
“寺里没有冰块,外面的水倒是寒凉,但是羊皮囊里面装了热水给小姐暖床用,就拿鸡蛋滚滚然後上些药吧。
明日夫人起来看到姑娘这副模样定是又要心疼了,奴婢晚膳之後碰到了夫人身边的嬷嬷,嬷嬷跟奴婢打听今儿下午的事,动静也不小,又是使者来,夫人肯定有所耳闻。不过说到这个,小姐到底是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
沉月试探问道,“那奴婢说啦?”
乔杳杳笑了一声,“你说的还少吗?有什麽话快讲吧。”
沉月嘿嘿地笑,俏皮吐舌,“当然是小侯爷和太孙殿下,小姐是怎麽想的?”
“小侯爷和小姐有婚约,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家世相配,虽然小侯爷做事桀骜了些,在盛京风评不大好,可就他总是偷偷来看小姐,这两日的殷勤还有对小姐的态度来看,也并非不是不能考虑。
太孙殿下也算相处过一段时日,性子更加温润,样貌就更不必说了,李嬷嬷曾经说呀,这观音像乃是吉兆,可遇不可求,只见于与天道有缘之人,奴婢看太孙殿下的福分且在後头。”
乔杳杳嘴边笑意越来越浅,“你知道我为什麽说田螺姑娘蠢吗?”
沉月犹豫着摇摇头,乔杳杳的鸡蛋放在盘子里,示意她去取药,摊到明面上给她讲明白,
“渔夫捡了田螺养在家中,无非就给了一缸水泡着,对于田螺来说,这难道不算是囚禁失去了自由吗?她本来的天地可不拘泥于这一瓮水,那田螺还每日帮他打扫房屋,与他成婚,难道不傻吗?你再想,渔夫最初养田螺是为了什麽?”
“善心?”
“那他为什麽不放回田里或者每日悉心照料?”
“为了……”
“是啊,不蠢吗?还心甘情愿帮他打扫屋子,报恩?一缸水的恩吗?”
沉月唏嘘,乔杳杳又道,“溪月郡的事情你忘记了?还是说,姚淮序他男扮女装的事情你忘记了?”
听到乔杳杳直呼太孙殿下的名号沉月下意识阻止,唯恐传了出去叫人拿捏住把柄,说一个大不敬,可乔杳杳却反问她,“你知我这是大不敬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你该说的吗?我在宫里许久未回,你连规矩都忘了?!”
沉月连忙跪下,後背惊出一身冷汗,“小姐,奴婢知错。”
“连我都不敢轻易讲,你倒好,和哪个长嘴婆子学了这些也敢拿回来卖弄?我看你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独大,越发没了规矩。”
“奴婢知错,小姐恕罪。”
“那些年岁小的叫你两句姐姐给你灌点迷魂汤就没了主意?什麽该做什麽不该做都忘了?明日你跟着母亲身边的嬷嬷重新再学学规矩,我看呐,没有程伯是一点儿都不行。”
“是……”
“行了,上药吧。”
沉月挨了数落不敢再胡乱讲话,心里肯定是有些委屈,却无半分怨言。
“咚咚咚——”
窗柩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拍打着,传出三声响。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乔杳杳吹灭了桌子上的蜡烛,在黑暗中沉月浑身警惕,预想着一会儿发生了意外怎麽保护自家小姐。
乔杳杳却安抚地拍了两下沉月肩膀,沉月正摸不着头脑,窗外又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元娘……”
男人嗓音!沉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难道追求她家小姐的还有第三个人!这声音单听着便让人感觉出对方的无奈和窘迫还有几分求饶。
屋里人没动静,窗外再次传来声响,“元娘,你不说话我就开窗了?”
沉月还在回味“元娘”两字,这个只有在北郡呆过的才知道,猝不及防听到对方这麽一说,似曾相识,就在嘴边,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心脏已经疯狂跳动,完全没有了害怕,只有对来人身份的好奇。
乔杳杳见沉月这副模样又好笑又好气,弹她两个脑瓜,自己起身走到窗边不待来人掀开窗她就支好了窗柩。
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来人,照亮了窗木,还照亮了乔杳杳的衣袖,正巧今儿是个圆月,凉风顺着敞开的口子一股脑灌进屋子,吹得沉月一个激灵,回了神,连忙拿毯子盖在乔杳杳身上。
离近看,果然是白日的太孙殿下,夜晚的敲窗人,姚淮序。
姚淮序探进半个身子,乔杳杳靠着窗边坐下,两人一左一右,一俯一仰,月亮的微光顺着乔杳杳的下巴滚落掩藏到毯子里,她紧了紧身上毯子,半笑着问,
“太孙殿下好雅致,这月亮赏着赏着就赏到了我这窗户旁。竹杖呢?诶?怎麽不见你的竹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