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五月,多细雨,如牛毛
沈祀安眼里的情绪乔杳杳看不明白,但当宫人制住她双手,压着她跪在大殿外时,她耳朵里在一阵翁鸣中听见福公公的声音,苍老,惋惜,甚至参杂着一丝怜爱。
“乔杳杳……意图不明,暂且扣押。”
她明明今天早上才和母亲告完别,父亲和哥哥上早朝同她没见上面但是吃早膳时看见了父亲今岁刚摘的嫩尖茶,还有哥哥半路叫小厮从送回来的热油果子。
“等一下,我要见陛下。”
沈祀安擡手,两侧宫人松开乔杳杳,福公公忍不住发出叹息,快速拿袖子拂过眼角,青来也停下挣扎的动作。
他回答她,“陛下听闻皇後娘娘逝世的消息悲伤过度,不愿见任何人。此事由我全权负责。”
乔杳杳在衆目睽睽下慢慢直起腰,像她之前每一次从跪着起身的动作一样,隐约可窥见乔亭雪杀敌後从马背上直起身,或是乔青松进谏弯腰後直起身,也或者是乔万屹每次上奏完从弓腰直起身,缓慢而又坚定,这次虽仍旧跪着,但脊背笔直。
她毫不避讳地直视阶上那人,与他对视,“臣女冤枉,先後为人慈善,与臣女并无交恶,臣女无理由怀恨在心以此报复。相反,先後待臣女慈善,臣女的父母曾教诲臣女受之以善便要报之以善,未曾忘记。
凡所学,礼义廉耻,臣女并不逊于任何人,臣女在宫里任职为人并无偏颇,皆循规蹈矩未曾逾越,上下皆可作证。
先後之死确有蹊跷,但并非臣女所为,沈小侯爷当日同臣女一同前往,他可证明臣女身上并无携带任何有毒之物,此外,先後身边一直有嬷嬷和大宫女伺候,并未让臣女接手任何东西,臣女也并无下毒的机会。”
福公公略显着急道,“可先後曾与你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你们聊了什麽?为什麽要支走旁人?”
沈祀安不轻不重看他一眼,福公公弓背垂首,道,“奴婢也是着急。”
乔杳杳犹豫两瞬,重新望进沈祀安的眼底,“不过是些贴己话,先後待臣女与小侯爷宽厚,知晓臣女同小侯爷的婚约後忍不住嘱托两句。”
沈祀安眉头微皱,喉结滚动,“说了什麽?”
“要我同小侯爷两心相对,白首不离;倾心相托,终身以付。”
“出了这等事自是应当重视,劳烦小侯爷尽心尽力,早日查清,还臣女清白,臣女自当感激不尽。”
她并未行大礼,只是拱手示意,随後站起身将青来拉起,跟着宫人朝监禁的地方走去,留给沈祀安一个笔直,清高而又孤傲的背影。
沈祀安笑了,福公公恨铁不成钢,不知再说谁,只是一句,“唉,这是何苦呢?”
“公公,你很喜欢乔姑姑?”
福公公叹口气,似乎意有所指,“乔姑姑为人得体丶聪慧,心思单纯,是以老奴觉得并不是她。”
“心思单纯?”
福公公疑惑,“小侯爷?”
“无事,走吧。”
……
盛京城外徐显送曹倸离京,回城途中小厮送来消息,短短几字,读完已经满脸严肃,吩咐道,“把人看好了!”
随後扬鞭而去,那是禁军训练场的方向。
与此同时北郡城外营地有士兵奔袭而来,直闯主将营帐,乔亭雪摩挲着手中的两封书信,有所定夺。
春五月,多细雨,如牛毛。
乔杳杳和青来被关在一处,乔杳杳心里算着人是昨晚上走的,轻装快马这会儿姚淮序三人应该到溪月郡了。而沈祀安这出应该是今儿早上临时发难,否则昨儿就带人围了乔府。
乔家应该没什麽事,父亲和哥哥应当已经到家,沈祀安目的又不是这个,首当其冲的反正不会是她也不会是乔家。
真是个,心急人。
不过说起来皇後娘娘怎麽就……
乔杳杳心中有思量所以不慌,可青来不同寻常太监,他除了最开始挣扎并没有什麽慌乱失魂的表现,乔杳杳此刻认认真真打量他,半大的小子同桃肆一个年岁,白净的很。
“青来,你几岁入宫?”
“回姑姑,青来记不清了。”
“原来是哪里人?”
“也记不清了。”
乔杳杳静静看着他,转了个话题开口问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起初害怕,可听见姑姑讲的那番话之後就不害怕了。”
乔杳杳笑,“不是我做的。”
青来认真点头,“青来知道。”
乔杳杳问,“你如何得知?就算你知道,但凡今日有人起了杀心你就不怕跟过来丧了命?杀鸡儆猴,你便是最好的由头和人选,在这宫里最忌什麽你应当比我还清楚。”
“虽然你在我手下做事时间不长,可就这段时日来看并不愚笨,比其他人要聪慧许多也懂得审时度势。”
青来眼眸颤动,抿唇不答,凡人都有不可说的……“秘密”……
乔杳杳哈哈哈一笑,换了话头继续道,“怕还来?我可保不住你。”
青来被她感染,微微放松,坦诚讲,“有些害怕,但是姑姑是青来见过最厉害的人。”
乔杳杳好奇,“最厉害?最厉害的不应该是陛下吗?”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