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徐显原谅了霁月,是霁月不会原谅徐显,永远不会。
。。。。。。
这次没画梨花,只是寥寥几笔山水丹青,落寞丶孤寂丶凄清,一大团墨没擒住掉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洇透了好几张。
“同她讲霁月做什麽?你怎麽不讲锦州使者来京?”沈祀安一身龙袍踏入殿中,与之前判若两人,明黄色袍衫上浮走游龙,肃穆外甚至有。。。。。。几分落寞,只见他进殿後高坐主位,青来躬身俯首跪在殿中。
“坐没坐相,见朕也忘了规矩,还真是有恃无恐,你说是吗?乔三。”
乔杳杳依旧没起身,但心早就因为那句“你怎麽不讲锦州使者来京”恍惚了,手里的墨笔搭在架子上,把镇纸下压的好几张不能用的宣纸折起来,她在窗边做这些的时候安静恬然,从发丝到指尖仿佛都镀了一层金,落在沈祀眼里就像一幅画,久远得一点都不真切。
“出去。”
青来依言退下,临走时把门关好。
沈祀安到今天什麽都有了,可也还是会生出些无由头的害怕,害怕什麽呢?津晖死了,徐显颓丧,北郡传回消息,曹倸写信骂了他满满三张纸却只字未提归京,他忽然就很害怕,怕孤家寡人,怕衆叛亲离,怕身後无一人,怕乔杳杳像霁月那样决绝死在宫里,他身边真的就不剩谁了。
他也不是胆小。
沈祀安起身走进乔杳杳,“给我写一副字吧,写完了我就让你走。”
乔杳杳瞧他一眼,面上不愿可身体却诚实,素白的手指拿镇纸重新捋平一张宣纸,嘴上却不承让,“小侯。。。。。。陛下不如下个令,下到乔家,用圣旨来得不干脆?”
“盛京的大儒多了去,陛下找哪位先生随便写一副不比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上得了台面?”
沈祀安就笑,“大儒们的字可没你这麽有趣儿。”
乔杳杳的字是姚淮序教的,一遍遍临摹他字帖写出来的自然有几分他的味道,沈祀安不知发什麽疯,还打趣道,“你先生看到这笔字可要气死,两年了都没个长进。”
“哈——他气死?看都看不到,爱死哪儿去死哪去。”
“那朕叫他打道回府,替你婉拒了。”
“替我。。。。。。你什麽意思?”
沈祀安但笑不语,最後一笔勾出钝尾,乔杳杳停笔,沈祀安举起仔细端详,“要不说你偏心,这下真是装都不装了。”
“姚淮序带了十里红妆来盛京求娶乔三小姐,迎亲的是乔家大小姐。”
“怎麽可能!”姑娘这会儿表情生动,丰富多彩,“我阿姐不是在北郡吗?她不会无诏回京。”
沈祀安单手撑住书案附身靠近,自嘲道,“你怎麽不问姚淮序,你早就知道他会来是吗?”
乔杳杳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不避不让,“臣女不知。”
“那你应还是不应?”
她还未来得及回答沈祀安又补上一句,似曾相识,“乔三,你可想好了,你阿姐无诏回京还是同锦州使臣一起,就算是护送先斩後奏也不合规矩,况且,你本是先帝给我定下的夫人,你觉得他又有几分把握?”
他换了个面对着窗户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翻阅,阳光跃上纸张,注意力却全在背後,“他这麽一出,乔家能全身而退吗?朕若是不愿。。。。。。”
身後没了动静,他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了一眼,姑娘已经盯着宣纸愣神,他轻扯了下嘴角,随後绕到姑娘身後,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握着她的手写道,
“赠沈”
只写了两个字就撂了笔,乔杳杳像是傻了似的,半天回不过神。
他没多说什麽,只唤来青来,“好好给她讲讲利弊,可别做什麽後悔决定。朕从来不强求,盯着那张丧脸可没人愿意看。”
乔杳杳手已经放在砚台上,过于用力都导致指尖发白,凶狠很的眼神取悦到了沈祀安,他眉眼上扬拂袖远去。
袖中是她写的字,“春光作序,万物和鸣。”还有那落款,“赠沈”。
青来死死按着砚台,怕她真举起来扔出去,不停劝道,“乔小姐别气别气。”待沈祀安走出去以後他才说,“陛下同您开玩笑呢。”
乔杳杳松开的手再次握紧,“好,我也同他开开玩笑。”
“您别您别,陛下说的都是真的。”
“什麽真的?”
青来趁机一把抢下,紧紧抱在怀里,然後才解释道,
“太孙殿下携十里红妆前来求娶,以两国盟约做誓求乔家三女,也就是您,打阵头的是乔大小姐。大小姐布衣装扮,陛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不对,十里红妆,从北郡往过运也要许久。”乔杳杳蹙眉,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况且,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青来真心实意笑道,“是,这十里红妆是乔大人私下准备的。”
“父亲?!”
“那陛下他!”
青来眉梢挂笑,“是,陛下知道,陛下也为小姐添妆了,您兄长乔大人来来回回准备这些可不轻松。”
“为什麽?他为什麽忽然就……松口了?”
青来摇头,“这是陛下同太孙殿下商议的结果,奴婢就无从可知了。”
“那…封後大典……”
“小姐糊涂了,只有陛下的登基大典。陛下还封您为以宁郡主。”他工工整整撩起袍子重新行礼,“青来遥祝郡主平安喜乐,万事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