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电话总没有好事。
苏晚的公寓里,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投下一片冰冷的蓝。桌上是摊开的“回响计划”新阶段方案,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像一座等待攻克的堡垒。
手机振动时,她以为是设置的提醒闹钟。
屏幕上跳动的,是阿哲助理的名字。
她接通了电话。没有问候,没有铺垫,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种被巨大恐惧撕裂的哭泣。
“苏……苏总……”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阿哲……阿哲导演他……”助理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冰水里捞出来的,“出车祸了……在医院……正在抢救……”
苏晚握着手机,感觉指尖的温度正在被一点点抽走。
“哪个医院?”她的问平静得不像话。
助理报出一个地址。
“我马上到。”
她挂断电话,没有片刻的迟疑。那份刚刚还觉得无比重要的计划方案,此刻在屏幕上,像一个冰冷的笑话。
车祸。
这个词在她脑中盘旋,却无法形成任何具体的画面。取而代之的,是曹昆那张阴沉的脸。是顾沉那句“我们是在战争”。
这不是意外。
这个念头,不是思考出来的,而是像一根冰锥,从她的脊椎深处猛地刺了上来。
她抓起钥匙和外套,冲出家门。
深夜的城市,车流稀疏,路灯将她的影子在车窗上一遍遍拉长又碾碎。她把油门踩到底,动机的轰鸣是此刻唯一能盖过她心跳的声音。
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是这里唯一的语言。
急诊抢救室的门紧闭着,红色的“手术中”灯牌,像一颗凝固的血滴。
走廊里,阿哲的妻子蜷缩在长椅上,肩膀剧烈地抽动。助理站在一旁,脸色灰败,看见苏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苏总……”
苏晚没有看他,她走向那个蜷缩的女人。“嫂子。”
女人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原本温和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她看着苏晚,那份痛苦迅凝结成了别的东西。
是恨。
“你来干什么?”她开口,嗓子已经哑了。
“我来看看阿哲。”
“看他?”女人忽然站了起来,冲到苏晚面前,“看他什么?看他腿断了,还是看他这辈子都可能站不起来了?”
她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空旷的走廊里。
“嫂子,你冷静点。”助理想去拉她。
“我怎么冷静!”女人甩开他,指着苏晚,“都是因为你们!因为那个什么狗屁的‘回响计划’!他本来好好的,拍着他的广告,过着他的日子!是你们,是你们把他拖进这个泥潭里的!”
苏晚没有动,任由那些话语穿透自己。
“拍电影?这是在拍电影吗?这是在要他的命!”女人哭喊着,拳头雨点般落在苏晚的肩上,“你们为什么要找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你们毁了他!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对不起。”苏晚说。
“对不起?”这三个字像火星掉进了油桶,女人的情绪彻底爆炸了,“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助理连忙抱住几乎要崩溃的女人,对苏晚使了个眼色。
苏晚退后几步,退到走廊的拐角。墙壁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她靠着墙,才现自己的双腿也在抖。
杀人凶手。
这个词,比走廊的空调冷气,更让她彻骨。
助理安抚好阿哲的妻子,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歉意。“苏总,对不起,嫂子她……”
“我理解。”苏晚打断他,“跟我说说情况。警察怎么说?”
“他们说是肇事逃逸。”助理压低了声线,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一辆没有牌照的渣土车,闯红灯,直接撞上了阿哲的车。路口的监控坏了,司机跑了,什么都没留下。”
每一个细节,都在印证苏晚心中那个最坏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