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走到广场中央时,日头已越升越高,青石板被晒得烫,映着往来猫猫的影子。
“一夜未睡已经这个时候了……“
老榕树下的石凳上,几个老人摇着蒲扇聊天,手里的茶碗碰撞出清脆的响。
张记的饺子摊就在不远处,蓝布棚顶被风吹得轻轻晃,铁锅上的白汽像条软乎乎的带子,缠在翻飞的红辣椒串上。
张老板正弯腰往灶里添柴,火光映得他半边脸亮,手里的长柄勺在锅里搅出“哗啦”声。
“张叔。”
墨韵站在摊前,声音被热气裹了裹,显得有些闷。
张老板直起身,回头看见他,手里的勺子顿了顿,随即笑了:
“是小韵啊,可有日子没来了。”
他用围裙擦了擦手,往旁边的长凳努了努嘴,
“坐,刚蒸好的虾饺,还热乎。”
墨韵坐下时,竹凳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烫得人很实在。
他望着案板上堆着的面皮,张老板正用竹刀飞快地挑馅,虾仁混着笋丁的鲜气漫过来,和记忆里某个清晨重合——那时他刚醒没多久,对周遭一切都陌生得慌,是张老板把一碗鱼饺塞到他手里,说“吃点热的,心就定了”。
“最近生意怎么样?”
他看着张老板捏虾饺,指尖翻飞间,饺子边就捏出均匀的褶子。
“老样子,”
张老板应着,往蒸屉里摆饺子,
“镇上的猫常来,就是……少了你们几个闹腾的。”
他忽然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小竹盘,
“你看那鱼尾烧麦,按你当初说的改了方子,皮擀得更薄,馅儿里多搁了鲜虾,孩子们爱得紧。前阵子总想起你帮我试馅的样子,站在这儿蹲一下午,说‘张叔,再加点姜就不腥了’。”
墨韵看向那盘烧麦,捏成鱼尾形状的面皮透着淡淡的粉,像一尾尾蜷着的小鱼。
他想起那时自己蹲在棚下试吃,白糖总在旁边探头探脑,趁张老板转身就偷拿一个往嘴里塞,被现了就往他身后躲,嘴里含混地喊“墨韵哥也说好吃”。
如今想来,那偷来的烧麦混着孩子气的甜,竟成了很难忘的味道。
“加了马蹄碎,你说的解腻,”
张老板掀开蒸屉,白汽“腾”地涌上来,带着更浓的香,
“来,尝尝。”
墨韵夹起一个,热气烫得指尖麻。
咬开薄皮,虾肉的弹嫩混着马蹄的脆甜在舌尖散开,确实比从前多了层清爽。
他慢慢嚼着,没说话。
“上次你说要给班主婆婆带虾饺,”
张老板一边往锅里下鱼饺,一边絮絮地说,
“她近来还好吗?前阵子见她路过,站在街口看了半天,没过来。我知道她心里苦,你们这几个孩子,跟她亲得跟自个儿的娃似的。”
墨韵“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灶边的竹筐上,那里曾放着白糖攒的铜板,说要攒够了请大家吃遍摊子上的东西,结果总忍不住提前花掉,又哭丧着脸来求他“借”几个。
“小韵啊,”
张老板把一碗鱼饺推到他面前,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那孩子……以前总在这儿转,说等打赢了仗,要拉着你们来,把虾饺、鱼饺、烧麦全点一遍,还要让你尝尝他调的蘸料——说是往醋里撒糖,准保好吃。”
他叹了口气,
“这孩子,心思纯得像块糖。”
墨韵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