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哲嗤笑:“我要的可不止是个美人。”他起身掸了掸蟒纹箭袖,临走前又补了句:“二哥这腿疾,听说西疆有种火蚁能治?”
墨源垂眸,敛住眼中恨意。
新昌公主倚着雕花凭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茶盏:“你说今日陈素素那脚蹴鞠,可真是存心往许琳懿腿上招呼的?”
郁澜垂眸望着杯中浮沉的茶梗,将茶盏轻轻搁在汉白玉石桌上:“当时我瞧不真切,许姐姐摔得突然,倒不好妄下论断。”
素白绢帕被攥出几道褶皱,她心知纵使瞧出端倪,在这宫闱深院也断不能多嘴。
“且看许府如何行事罢。”新昌公主话音未落,檐下铜铃忽被春风撞了个清脆。
不出三日,护国公府传出消息,说是许家姑娘崴了脚需静养,对蹴鞠场上的事却只字未提。
郁府姐妹随着探病的车马来到朱漆大门前时,正遇见端王府的马车辚辚而去。
郁潇踮脚望着垂珠帘下若隐若现的蟒纹车帷,悄悄扯了扯姐姐衣袖:“四姐姐快看,世子爷的玉冠穗子都垂到车辕外了。”
厅堂里药香缭绕,许琳懿裹着银红锦被倚在湘妃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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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妃握着她的手絮絮叮嘱,案头堆着七八个描金药匣。
郁澜方要行礼,就见裴戬玄色袍角自屏风后闪过,腰间玉佩纹丝未动,仿佛压根没瞧见这满室女眷。
“澜妹妹且坐。”许琳懿声音还带着哭腔,眼角却已弯出笑意。
郁澜瞥见矮几上青瓷盘里堆着西域来的葡萄,颗颗凝着水珠——这是上个月才进贡的稀罕物,连宫里娘娘们都要按份例取用。
娄家姑娘正捏着银签子说笑,忽听外间传来环佩叮当。
黎家三小姐带着侍女捧来两匣人参,匣盖上“御赐”二字晃得人眼疼。
郁潇挨着姐姐坐在最末的玫瑰椅上,眼见许琳懿对着端王妃泫然欲泣,连忙低头数起青砖上的莲花纹。
“这玉肌膏早晚各敷一次,若嫌药气重,我那儿还有沉香调的。”端王妃说着将许琳懿鬓边碎别到耳后,那枚嵌着东珠的金护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郁澜抿了口雨前龙井,不一语。
回府路上,郁潇掀着车帘看街边卖糖人的摊子,忽然叹道:“许姐姐真是好福气,我瞧着端王妃待她,倒比亲娘还疼几分。”
“傻丫头。”郁澜将妹妹鬓角被风吹乱的珠花扶正,“等你及笄那日,求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呢。”
“我才不稀罕!”郁潇突然坐直身子,杏眼亮晶晶的,“要我说,四姐姐合该配个像顾公子那样的郎君。上回在相国寺,他见你裙角沾了泥,特意让沙弥送来木屐呢。”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郁澜望着帘外飘落的槐花,眼前浮现出那袭月白直裰。
凉州的风沙该是比京城的春寒更砭人肌骨吧?她无意识抚过腕间翡翠镯子,那是顾辞临行前托好友转交的,说是剿匪路上在古刹求的平安镯。
这日晌午,郁夫人捧着家书来到女儿闺房时,正见郁澜对着一局残棋出神。
黑子被困在东南角,白子却始终围而不杀。
“你父亲信中说,顾公子前日冒雨送了两车粮米到府衙。”郁夫人将信笺展开,指着其中一段念道,“‘此子虽出身寒门,然进退有度,谈吐间可见胸中丘壑。凉州官场人人避我如蛇蝎,唯他敢登门送炭’“
郁澜执棋的手顿在半空,白玉棋子“嗒”地落在檀木棋盘上。
她记得去岁重阳宴,顾辞被世家公子们挤兑着作诗,他却不卑不亢吟了《戍边词》。当时满座哗然,唯有父亲抚掌赞了句“铁骨丹心”。
“娘亲的意思是?”郁澜耳尖微微烫,忙低头去捡滚落的棋子。
窗棂外斜进一缕春光,正照在信纸末尾“半年后返京”几个字上。
郁夫人将女儿鬓边颤巍巍的珍珠步摇扶正,笑道:“你爹爹这榆木脑袋难得夸人,我瞧着顾公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等六月你及笄礼成,若他有意的话,不如……”
话未说完,外间突然传来小丫鬟的惊呼。
郁潇提着裙摆跑进来,间蝴蝶簪子翅膀乱颤:“四姐姐快去看!护国公府给陈素素下了帖子,说是要请她去城外观桃林呢!”
郁澜与母亲对视一眼,心中暗叹。
许琳懿这招以退为进,分明是要把陈素素架在火上烤——若不去,便是心虚;若去了,谁知护国公府备着什么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