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再看第二眼。
郁澜的手臂抬起,又落下。
一个极其轻描淡写的动作。
“嗒。”
一声微不可闻的清响,在死寂的闺房中却异常清晰。
那支白玉兰簪无声无息地落进了妆台半开的紫檀木饰匣最深处。
妆匣轻轻合上。
郁澜收回手,望着光可鉴人的紫檀木匣盖,那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苍白的脸。
……
裴戬掀帘离去的脚步声似乎还在空寂的闺房里回荡,那股无形的威压与清冽气息尚未完全散去,郁澜还僵坐在圈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裙面。
帘栊处,珠影微微晃动,一道儒雅的身影已悄然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顾辞一身半旧的青衫,袖口挽起半截,露出带着数道伤痕的手腕。
他手中托着一个长条状的木匣,眉宇间不见裴戬带来的沉重,反倒浮着几分轻松与真切的笑意。
郁澜听见脚步声回头,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未及掩去的倦怠和冷意,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凝滞了一下。
“顾公子?”她迅垂下眼睫,强行压下所有不该泄露的情绪,挣扎着要站起身。
连番的情绪冲击,让她动作有些滞涩。
“别起来,”顾辞急忙快走几步到她身边,声音温和平静,恰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好好坐着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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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那件还未换下的及笄华服上略一停留,又极快地移开,并无过多审视,只将手中的长条木匣轻轻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
木匣是普通桐木所制,打磨得光滑温润,不见丝毫华丽纹饰,唯有朴拙自然的气息。
顾辞轻轻拨开铜扣,匣盖滑开。
一方细绒软垫上,静静躺着一支木簪。
没有金玉的闪耀,没有珍珠的夺目。
那簪体呈现出一种极为独特的暗红褐色,木质纹理致密细腻,仿佛有深邃的流光在木髓深处缓缓流淌。
簪头被精心雕琢成一朵即将怒放的重瓣海棠,连微翘的花蕊都根根清晰,刀痕却已不见锐利,尽数被打磨得浑厚,透出一种经过岁月浸润的的美。
郁澜的目光猝然定住,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血……血檀木?”她低呼出声,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抬眼看向顾辞,眼中有真切的光闪过,“南海异域,百年沉香尚且可得,此木却号称‘十檀九空,寸血寸金’。顾公子,你竟能寻到?”
这已不止是心意,更是机缘与本事。
顾辞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几分实打实的欣悦。“机缘巧合罢了。”
他并不细说过程,只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匣中木簪,“此木生于湿热瘴疠之地,最是凝神定气,不受阴寒所扰。我知道今日及笄礼正日子,规矩上,你戴着这外男所赠之簪反倒不便,徒惹猜疑。故不急于一时。日后,待你觉得合适时,再簪便是。它只是一点心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郁澜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顾辞抬起的手。
那只托着木匣的手,虎口、指腹、甚至手背和手腕处,布满了横竖不一的新旧划痕,有的已然结了薄痂,有的尚透着浅红的新肉色,在修长的手指上显得格外刺目。
其中一条深痕正切在手背上,明显是最近才添的。
她的心被那带着血气的伤口狠狠攥了一下。
“……顾公子,”郁澜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几分柔软,所有的疏离都消退了,“你这手……”
她几乎是立刻站起身,目光紧紧锁在他的右手,“怎么伤成这样?是为制簪时伤的?”疑问中带着肯定的关切,“别不当回事,得赶紧上药才好。”
她作势就要去拉他的手察看:“我这就叫人拿药来……”
“小事。”顾辞却在她伸手过来的瞬间,极其自然地一抬,避开了她的接触。
他的动作轻快自然,脸上笑意不减分毫,仿佛那些伤口真的不值一提,“不过是被木刺扎了几下,树皮蹭了层皮,早就结痂了,哪里需要什么上药。制点小东西,免不了的。”
他轻松带过,重新将木匣往郁澜面前推了推,“比起这些,你喜欢这个才是正经。”
“说来也是运气,能得这么完整又成色上佳的一小块血檀料胚,实在是机缘难得。还得托那位贵人的福。”
他的视线在窗外某个方向凝视了片刻,接着说道:“前两日去西市木料行寻摸,老板都说这等料子十年难遇,偏巧那日有位……嗯,贵客,在行里挑东西,大概是瞧不上这等边角碎料,便让了出来,又指点了几句处理此木的关窍,才没把料性糟蹋了。”
他顿了顿,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自然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郁澜,“你说,这不是天大的运气么?”
郁澜顺着顾辞刚才注视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