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极轻地点了一下头,便又转回头,目光投向院中一丛开得绚烂的榴花,对地上的郁晖恍若未见。
裴戬的目光这才第一次落到阶下的郁晖身上。
从上往下俯视着。看了大约有两息功夫,他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郁晖,起来。”
郁晖跪着的身躯纹丝未动,他重重地吸了口气:“世子,动手伤及令表妹,是我一人狂妄妄为!此事后果皆由我一力承担!只求世子明察,此事无关晋国公府更无涉舍妹!要打要杀,我郁晖一人担着!只盼不牵累旁人。”
最后几个字,像是被齿缝挤压出来,带着血腥气。
裴戬负手而立,“起来。”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了一丝不耐烦,“莫非你顶着日头跪死在这儿,就能将令妹完好无损地还回你眼前?起来说话。”
这轻飘飘的一句,却如同一根刺,精准地扎进郁晖强撑的心防。
牙关紧咬,腮边的筋肉微微跳动。
烈日暴晒下的剧痛,似乎都及不上这一句话来的剐心。
是了,他跪在这里,承受这自缚其身的惩罚,像个笑话。
郁晖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死寂。
他抬起一只手臂撑着滚烫的地面,另一只手反过去,猛地一用力,只听“喀嚓”几声脆响,那束缚着他的带刺荆条被他生生扯断,随手扔在地上。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个趔趄才勉强站稳。汗水和背后的暗红混在一起,形容狼狈。
“是。”他只吐出这一个沙哑的字,不再看那地上的荆条,只是垂着眼,等待裴戬的落。
裴戬甚至没再多看地上的荆条半眼,他转身,语气如常地对端王妃道:“母妃此处太晒,还请先回房歇息。这里,儿子处置便是。”
端王妃这时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目光在儿子毫无波澜的脸上停了一瞬,又掠过阶下的郁晖,那双眼睛里是多年养尊处优沉淀下的漠然。
她点了点头,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一句话也未留。
裴戬这才将目光完全投回到郁晖身上。他朝旁边一间待客的小书房偏了偏头:“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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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陈设简洁,四壁冰裂纹格书架上书卷不多,反倒悬着几幅边塞风情的画卷。
一张硕大的梨花木书案,几个圈椅,几盆绿植为这简肃之处添了几分生机。
空气里弥漫着上好徽墨的清苦气味,与窗外透进的暑气格格不入。
裴戬自顾自走到靠窗的圈椅中坐下,姿态随意,甚至略显慵懒地靠向椅背。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位:“坐。”
郁晖沉默着,没有坐。
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如同受伤后沉默的孤狼,立在书房中央。
裴戬没再邀请第二遍。他交叠起双腿,十指随意地搭在膝上,那姿态从容得仿佛正在闲谈风月,只是说出的内容却字字透着上位者的威压:“郁大公子执掌敬林军左卫,军中粮秣军械诸事想必了然于胸。”
他开门见山,直指要害。
郁晖猛地抬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绷紧了警惕和一丝探究,死死盯住裴戬。
晋国公府握有相当一部分兵权,敬林军正是由其统辖的边军主力之一,常年扼守北疆门户。
而裴戬话里话外所指,是敬林军这半年多来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艰难——粮饷军需,尤其是过冬物资,被人掐了脖子,层层克扣,拨到下面已是七零八落。
敬林军和同样驻守关外,却隶属于端王府旧部的漠城敬卫军,早有摩擦。
为了稀缺的物资,下面的将士险些真刀真枪干起来,全靠各方压制着才没酿成兵变,可那根弦早就绷紧到了极致。
这些事,郁晖这掌军左卫如何不知?
他日夜悬心,压力如山大!这本是军中最隐痛的伤疤,却被裴戬如此轻描淡写地挑了出来!
郁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世子究竟何意?”郁晖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里磨出来。
愤怒、不解、还有一丝焦灼,交织翻涌。
裴戬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掠过一丝冰凉的锐意,如同寒潭映出幽光,转瞬即逝。
“你们敬林军要的粮草冬衣,还有那批被兵部卡了快半年的生铁,“不必等了。十日之内,第一批便会送到左卫大营。”
他顿了顿,补充道:“按着之前报上去的,足数八成。”
“八成?!”郁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足数八成!那几乎是天文数字!能让他们左卫的将士这个冬天不必再为一件薄薄的冬衣去玩命,这怎么可能?
“世子所言当真?”他几乎是吼出来,胸膛剧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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