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南京夫子庙
雨水顺着青瓦屋檐滴落,在石阶上敲出急促的鼓点。沈知白蜷缩在老徐古董店的后屋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银质怀表。表盖上的莲花纹路已经被她的体温捂得温热,但打开表盖的勇气却像被雨水冲走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姑娘,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老徐推门进来,布满老人斑的手捧着一只青瓷茶碗,碗中茶汤澄澈,几片碧螺春在水面舒展。"外头风声紧得很,日本人的摩托车队满城搜捕呢,连秦淮河上的画舫都挨个搜查。"
沈知白接过茶碗,热气氤氲中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老徐,密码本的情报送出去了吗?同志们安全吗?"
"放心,"老徐压低声音,花白胡子随着嘴唇翕动,"小张扮作卖烟的小贩,已经混出城了。老王头用信鸽把缩微胶卷送去了上海联络站。"他顿了顿,眼角皱纹更深了,"不过日本人封锁了所有码头和城门,裴同志恐怕"
"他会来的。"沈知白打断他,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尖锐,茶碗在手中微微颤抖,"我们说好在三号码头见。中午十二点,第三根系缆桩旁边。"她想起裴砚之在储物间黑暗中的吻,那个带着记忆重量的吻。
老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刚收到的消息,日本特务机关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他们知道青鸾长什么样了。"
沈知白展开纸条,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青鸾真容暴露,全城通缉,特征:左眉梢有朱砂痣,善用左手,精通日语与德语。"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左眉——那里确实有一颗淡红色的痣,像是谁用朱砂笔轻轻点上去的。在o年,这颗痣是她最显着的特征之一,同事们常开玩笑说那是"时空旅行者的标记"。
"我不明白,"沈知白皱起眉头,将茶碗放在吱呀作响的矮几上,"为什么军统会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特工?而且代号也叫青鸾?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老徐慢悠悠地坐到她对面的藤椅上,椅子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取下老花镜,用衣角擦拭着镜片:"这世上的巧合,有时候比戏文还离奇。不过"他犹豫了一下,重新戴上眼镜,"我年轻时在终南山遇到一个云游道士,他说天地间有一种镜像人,是时空错位产生的倒影。"
"镜像人?"沈知白身体前倾,手臂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对,就像月亮在水中的倒影。"老徐做了个荡漾的手势,"道士说,当天道出现裂缝时,一个人的魂魄可能会分裂成两个,分别存在于不同的时空,却又能偶尔感应到彼此。"
沈知白心头一震。在未来物理学中,确实有"量子态叠加"和"平行宇宙"的理论,难道自己的穿越引了某种时空镜像效应?她突然想起裴砚之曾说过,时空穿越会造成"记忆碎片化",不同时空的同一人可能拥有不完整的记忆。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日语喝令。老徐脸色大变,一把拉开墙角的一个暗格:"快进去!日本鬼子查过来了!"
沈知白迅钻入暗格,里面是一个仅能容身的小空间,散着霉味和樟脑丸的气息。暗格关闭的瞬间,她听见店铺门被粗暴地踢开,几个粗鲁的男声用中日混杂的语言吼叫着。
"老头!见过这个女人吗?"一个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汉奸声音问道,接着是纸张抖动的声响。
"老朽眼花,看不清楚啊"老徐的声音颤抖着,伴随着剧烈的咳嗽,"长官行行好,小老儿就靠这点祖传的买卖糊口"
"八嘎!"一个日本军官厉声喝道,"搜!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沈知白屏住呼吸,听见货架被推倒、瓷器摔碎的刺耳声响。暗格里的空气越来越闷热,汗水顺着她的背脊滑下,浸湿了粗布衣裳。就在这时,怀表突然在她手中震动起来,表盖自动弹开,里面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出细微的"咔嗒"声。
"什么声音?"一个日本兵警觉地问,脚步声向暗格靠近。
沈知白死死按住怀表,但一缕蓝光从指缝中漏了出来,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她心跳如鼓,知道下一秒暗格就会被现。就在这千钧一之际,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声,接着是慌乱的日语喊叫:"火事だ!仓库が燃えてる!着火了!仓库烧起来了!"
杂乱的脚步声远去,店铺里突然安静下来。沈知白等了足足五分钟,才听到老徐轻轻敲击暗格的三长两短信号:"出来吧,他们走了。"
暗格打开,沈知白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古董店前厅一片狼藉,几个珍贵的明代青花瓷瓶摔得粉碎,徐渭的字画被撕烂散落一地。老徐正弯腰捡拾碎片,背影佝偻得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怎么回事?"沈知白问道,帮老人扶起一张翻倒的黄花梨圈椅,"哪里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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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摇摇头,颤巍巍地走到窗前,拉开一条缝隙。沈知白顺着望去,只见远处的天空被火光映红,浓烟滚滚上升,即使在大雨中也没有立刻被浇灭。
"下关码头起火了,"老徐说,声音低沉,"听说是军统的人干的,为了掩护一批重要文件运出去。日本人的三号仓库烧得最厉害,据说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沈知白的心猛地揪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怀表:"三号码头就是我和裴砚之约定的地方!"
"姑娘,你现在出去太危险了。"老徐拦住她,枯瘦的手像鹰爪一样有力,"满街都是日本兵,各个路口都有岗哨"
"我必须去。"沈知白已经抓起一件老徐提供的粗布衣裳套在身上,又用头巾包住头,"如果裴砚之去了码头,而我不在"她的声音哽住了,不敢想象后果。储物间里那个吻的温度似乎还留在唇上。
老徐看了她良久,昏黄的眼珠在镜片后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终于,他叹了口气,蹒跚地走到柜台后面,从暗格里取出一把老式柯尔特左轮手枪和一小包子弹:"拿着防身。从后门走,沿着秦淮河往北,遇到检查的就说是金陵女大的学生回家探亲。"
沈知白熟练地检查枪械,将子弹装入转轮。老徐挑了挑花白的眉毛:"姑娘家会用枪?"
"我父亲教过我。"沈知白随口编造,实际上这是未来特种部队的基础训练。她将枪别在后腰,用衣摆遮好。
老徐突然抓住她的手,往她掌心塞入一个冰凉的小物件:"拿着这个,关键时刻能保命。"
沈知白低头看去,是一枚铜钱大小的玉坠,上面刻着奇怪的符文。"这是?"
"茅山派的五雷符,遇到脏东西就捏碎它。"老徐神秘地眨眨眼,"我年轻时从那云游道士那里换来的。"
沈知白本想拒绝这种迷信物品,但看到老人认真的表情,还是将它挂在了脖子上:"谢谢您,保重。"
踏出古董店的瞬间,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沈知白将头挽成一个朴素的髻,用围巾遮住下半张脸,低头快步走入雨中。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日本巡逻队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车灯刺破雨幕,像一把把雪亮的刀。
她沿着秦淮河岸前行,浑浊的河水因雨水而上涨,拍打着石阶,出呜咽般的声响。远处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和警笛,南京城仿佛一个受伤的巨兽,在雨中痛苦地喘息。
转过一个街角,沈知白突然僵住了——前方路口设了关卡,几个日本兵正在检查过往行人的证件。她迅闪进一条小巷,却现这是条死胡同。正当她准备退回时,巷口已经出现了日本兵的身影。
"那边的!站住!"日语喝令声传来,接着是拉枪栓的"咔嚓"声。
沈知白的手摸向腰间的左轮手枪,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就在这时,一只湿冷的手从旁边伸出来,捂住她的嘴,将她拉进一扇半掩的门后。
"别出声,他们有三个狙击手在对面楼上。"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
门缝透进的微光中,沈知白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左眉梢同样有一颗朱砂痣。唯一的区别是,这个女人右脸颊有一道新鲜的刀伤,还在渗血,将浅蓝色的衣领染红了一片。
"青鸾"沈知白脱口而出,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在照一面扭曲的镜子。
女人——军统特工青鸾——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微微闪光:"看来你知道我是谁。有意思,我查了三个月都没查出你的底细。"她的声音比沈知白略微低沉,带着一丝上海口音。
外面的日本兵脚步声越来越近,青鸾将沈知白推到墙角一堆麻袋后面,自己则贴门而立,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刀刃在黑暗中泛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