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九点,陈礼带来了新的任免通知,路知行就知道,薛宴辞又要回去了,她又要回到她原来的角色中去了。
薛宴辞转到特级护理病房的第一天,路知行同她讲过一句话:薛宴辞,我们以后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吗?
那时薛宴辞没说话,沉默着,只是轻轻回握过路知行的左手。
顶楼病房患者有独立花园,先前有一位老人家经常由女儿陪着在花园里吃早饭,但自从薛宴辞转到顶楼病房后,薛家就将顶楼所有患者都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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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宴辞讨厌这种做法,求了薛启洲好几次,最终还是让老人家搬回来了。
每周六路知行都会带薛宴辞下楼晒晒太阳,吹吹风。但两人从未在花园里吃过饭,今天是头一回。
“叶先生,你觉得我们自己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
薛宴辞轻飘飘一句话,让路知行打了个寒颤。
“之前看你躺在床上很痛苦,我也很难受,才说了那句话。”路知行明白她的,薛宴辞嘴上说他在她心里永远第一名,可叶家、薛家在她心里其实要比他更重一些的。
“你不相信叶知行这三个字比叶家、薛家更重?”她总是能看透他的心思。
薛宴辞多骄傲的一个人。爱漂亮,爱体面,连脚趾甲盖都要修到齐齐整整的一个人,她受不了现在这浑身邋遢样。
生死间走过一次,留下疤痕,留下创伤的一个人,要她摇摇头说算了,这怎么可能呢?
“宴辞,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路知行答一句。
从陈礼告诉薛宴辞,北京给她批了一年病假那天起,路知行就知道,薛宴辞憋着满腔的怒气。
这段时间,她从没问过北京的事儿,也没问过后续的事儿,更没问过叶家传承了五代的信息处理司的事儿。
从三月到十月,七个月了,今天是时候了。
“知行,你说说,你觉得我们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
“宴辞,你火吧,你直接朝我火就好了。”路知行明白薛宴辞这场怒气为着谁,为着什么事。
可是,她只能同他火,也只有他能同她分了这场忧。
薛蔺祯说的没错,为薛宴辞和叶承樱分忧,是他们作为丈夫、爱人的本分。这种本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我为什么要朝自己最爱的人火,我是有什么神经病吗?”
路知行没答话,只沉默着将家里送来的晚饭挨个摆在花园的木桌上。有山野荠菜卷、卤鹅肝、火腿拌沙拉、虫草鸡汤、炭烤牛肋骨、海胆豆腐煲、芦笋百合。
“路老师,你该不会误会我了吧?”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坏女人吧?”
她笑着同他打趣,路知行反倒有些摸不准她的脾气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宴辞,今天要不要试试筷子?”
薛宴辞很自然地接过路知行递来的筷子,原以为她会排斥一些,没想到她是如此自然。
“路老师,我能活下来,能有你在我身边,已经是老天保佑了,我没有那么多其他的心思,就是想听你说说话。”
“我才不信。”路知行坐下,拿起筷子夹一根芦笋放到薛宴辞面前的餐盘。
“路老师,你这是故意为难我呢?”薛宴辞皱着眉头,一脸骄横,“连个支点都没有,我夹不到的。”
“夹起来,吃掉,我就跟你说。”
很轻松,太轻松了,薛宴辞一下就夹起来了,稳稳的拿到嘴边,吃掉了。
“薛宴辞,你就忽悠我吧。”路知行笑得苦涩。
这八个月,薛宴辞只要同路知行一起吃饭,就要用勺子,但凡涉及到用筷子才能吃到的菜,都要他喂。
“哎,你不知道……”薛宴辞笑意盈盈,一脸轻松,“我每天自己一个人吃晚饭,很无聊,就练练用筷子,好不容易才练到今天这样的,就想给你看看。”
多么轻松的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扎进路知行胸口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