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的指尖还沾着信笺上的檀木墨香,夜风卷着寒意往领口钻。
她望着天膳阁檐下摇晃的铜铃,喉间那丝腥甜突然涌上来——这是本味感知过度使用后的老毛病,可此刻心跳得比鼎沸时还快。
第一次在柴房尝出霉米里藏着半粒新稻的清香时,她以为是饿狠了的错觉;后来给二夫人做杏仁酪,能辨出第七颗杏仁的尖儿被虫蛀过,被骂“刁奴多事”时,她只当是天生的口刁。
直到三个月前的雨夜,梦里那个红袍白须的老人摸着灶王爷像说“味识归位”,直到老厨头捏着她的手说“这不是凡人间的本事”,直到林崇远在天牢里咳着血笑“苏姑娘的舌头,早被人标了价”……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一根线,牵着她往这局里走。
“咚——”
钟声又响了。
比方才近了三分,撞得她耳膜颤。
她摸向腰间的绣囊,那是老厨头给的“护元散”,原本只用来补体力,此刻却捏得紧。
指尖划过囊上歪歪扭扭的并蒂莲——是她刚进御膳房时,用剩线绣的,如今针脚都磨毛了。
“总得看看,是谁在拉线。”她对着铜铃轻声说,声音被风卷走大半。
转身回值房时,脚步比往日轻快三分,可袖中攥着的,是偷偷添了朱砂和雄磺的药粉——上次在御膳房查毒,老厨头说过,邪祟怕这两样。
御膳房后墙根的狗洞还是老样子,她猫着腰钻出去时,靛青裙角蹭了墙灰。
深秋的夜凉得刺骨,她沿着宫墙往东郊走,鞋底碾过碎砖的声音格外清晰。
皇城东郊的旧庙她听老太监们提过,说是先皇年间最灵的灶神庙,后来新帝信佛,就荒废了。
可方才那钟声,分明是庙里的青铜钟出来的——她在御膳房当差时,给钟铸过铜汁,那声音里带着三分哑,是十二年前补过的痕迹。
离庙门还有十步远,她停住了。
断瓦上凝着白霜,歪斜的门扉底下露出一线昏黄。
不是月光,是火光。
她的心跳到了喉咙口。
右手按在腰间的药囊上,左手轻轻推庙门——“吱呀”一声,比想象中轻。
殿里的香案歪在墙角,供桌上落满积灰,可正中央点着三柱香。
香灰簌簌落在一本旧书上,封皮上的字被熏得模糊,却能辨出“灶神典”三个字。
更让她瞳孔收缩的是,香案前跪着个人,玄色直裰,背影像极了……
“陆明渊?”她脱口而出,声音却哑得像破锣。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拨了拨香灰:“苏掌事来得倒快。”
不是陆明渊。这声音她没听过,带着点砂纸擦过青铜的涩。
苏小棠后退半步,后腰抵上了门槛。
药囊被她捏得烫,雄磺的辛味混着庙里的霉味钻进气鼻。
她想起方才翻墙时,御膳房值房的烛火还亮着——陆明渊说过,他在她身上系了“平安铃”,是嵌在簪里的细铜丝,只要出了宫城半里,他的暗卫就该收到消息了。
“你是谁?”她咬着后槽牙,尽量让声音稳些,“和‘灶神之眼’有什么关系?”
那人终于转过脸。
他的眉骨很高,左眼蒙着块青布,右眼泛着诡异的红,像浸在血里的琉璃珠:“小丫头倒直接。你以为那‘本味感知’是白来的?灶神的味识,要拿命来换。”
苏小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想起今日用本味感知时眼前的黑影,想起每次用能力后浑身脱力的虚软——原来不是体力透支,是……
钟声又响了。
这次近在咫尺,震得供桌上的香都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