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在青铜炉中窜起三尺高,火舌舔着长老后颈的锁链,火星子劈里啪啦炸在他青灰色的道袍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他被点住的穴位仍在隐隐作痛,可喉间的恨意却比这火更烈:“你以为你能掌控灶神之力?”他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左眼里的红宝石随着嘶吼剧烈震颤,“你不过是他转世失败的容器!等炎主的‘心火’渗进你骨血——”
话音未落,炉中突然翻涌起一缕异香。
那香气甜得腻,像极了苏小棠七岁那年在侯府后园偷尝的桂花蜜,可甜里又裹着一丝腥,像是浸了血的玫瑰。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眼前闪过模糊的画面:穿玄色绣金袍的男人背对着她,将一颗赤珠按进她心口,“这是灶神残魂,替我守着……”
“本味感知!”苏小棠咬着舌尖惊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尝到那香气里的诡谲——表层是勾人回忆的蜜,底下却翻涌着黏腻的、带着铁锈味的“心火”,那是她在炎盟密卷里读到的禁术,专用来蚕食宿主意识。
“小掌事!”陈阿四突然踉跄两步,粗粝的手掌捂住鼻子。
他额角青筋直跳,铜铲“当啷”砸在地上,“这味儿不对!老子炒了三十年菜,没闻过这么邪乎的——像是要往人脑子里钻!”他扯下腰间的围裙蒙住脸,浑浊的眼珠却死死盯着苏小棠。
苏小棠没应声。
她盯着炉中翻涌的金焰,本味玉在腕间烫,连带着血脉都烧起来。
她伸手从袖中摸出一枚青果,果皮上还凝着晨露,是今早陆明渊让人从御花园送来的“净灵果”。
指尖刚触到果肉,清甜的汁水就渗进指缝,混着“心火”的腥甜在空气中炸开。
“切碎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刃。
陈阿四反应极快,抄起案上的菜刀“咔”地劈下。
青果裂成八瓣,翠色的果肉里渗出乳白汁液,滴进炉中的瞬间,异香猛地一滞。
苏小棠望着那缕被截断的甜腥,本味感知如潮水般漫开——“心火”的黏腻被净灵果的清冽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暗涌的灰雾,那是长老藏在心底的恐惧:怕炎主的惩罚,怕自己的命像蝼蚁般被碾碎。
“他在试图用‘心火’唤醒你体内残存的灶神意志。”陆明渊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带着压低的紧迫感。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玉扇的竹骨抵着她手背,“这火会顺着你的感知反蚀魂魄,若无法压制……”
苏小棠接过玉扇。
扇骨上雕着的云纹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她却没有展开。
炉中的金焰映得她眼尾红,记忆突然闪回三天前——老厨头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腹重重按在她心口,“小棠啊,灶神之力从来不是谁的容器。你尝过的每一味本真,都是你的魂。”
“反噬?”她轻声重复,喉间突然溢出一丝笑。
那笑很淡,却像春风化了冻土,“他搞错了。”
陈阿四凑过来,围裙还挂在脖子上晃:“搞错啥?小掌事你倒是——”
“嘘。”陆明渊抬手止住他。
他望着苏小棠低垂的眼睫,看见她睫毛在火光下投出颤动的影,“她在听。”
是的,苏小棠在听。
她闭起眼,本味感知如网般铺展:灶火是灼热的橙,陆明渊身上的沉水香混着银针的冷,陈阿四的姜糖味还挂在衣角,而那缕被净灵果撕开的“心火”里,此刻正浮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焦糊味的……悔?
长老的嘶吼不知何时弱了。
苏小棠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像漏了气的风箱。
她攥紧玉扇,指节白,却没有用它去扇动炉火。
她在等,等那丝悔意再浓些,等“心火”里最后一丝恶意被烤成灰烬。
炉中的金焰突然“轰”地蹿高,本味玉在腕间烫得几乎要灼破皮肉。
苏小棠的额角沁出冷汗,可眼底却越来越亮——她终于听见了,在“心火”的灰烬里,有个极轻的声音,像是春冰初融:“我错了……”
她的睫毛动了动。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神清明如水。
“不用压制。”她轻声道,片刻后,她睁开眼,眼神清明如水。
“不用压制。”她轻声道,喉间溢出的气音裹着几分释然,“我已明白如何引导它。”
陆明渊握着玉扇的指节微紧,目光扫过她泛白的唇色——方才“本味感知”过度使用的后遗症已显,可她眼底跃动的光却比炉中火更炽。
陈阿四的围裙带子被他攥得皱,粗声就要问“怎么引”,却见苏小棠抬手按住腕间烫的本味玉,另一只手探入衣襟。
那是块鸽蛋大小的青灰色石片,表面浮着若隐若现的甜糯米香。
苏小棠指尖抚过石上细密的纹路,喉结动了动——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本味石”,封存着苏夫人最后一次为她熬糖粥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