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墨汁的绵绸,将御膳房的飞檐裹得严严实实。
苏小棠走在中间,怀里的画卷隔着青布贴着心口,轴头的青铜纹路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烫——那是母亲用血脉封存的封印之力在共鸣。
她后颈的朱砂胎记也跟着烫,像块烧红的炭,烫得皮肤紧。
“子时三刻。”陆明渊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她肩后虚虚一引,示意她往左侧的月洞门靠。
他的广袖扫过她手背,带着常年握玉扳指的凉意,“更夫刚敲过三更,守夜的厨役换班要盏茶时间,守卫都被我调去东角门查‘刺客’了。”
苏小棠垂眸看了眼腕间的银铃铛——这是陆明渊特制的,每声轻响对应不同暗号。
此刻铃铛静悄悄的,说明外围确实清空了。
她舔了舔涩的唇,喉咙里泛起铁锈味——是画卷里渗出来的血纹在刺激她的“本味感知”。
“今晚封印最弱,灶神的意志会像涨潮的海水。”她侧头看向陆明渊,月光透过瓦当照在她眼底,“但反噬也最凶,稍有差池……”
“阿四。”陆明渊突然抬下巴。
陈阿四正猫着腰扒着砖墙往侧门方向挪,刀疤在脸上绷成一条蜈蚣。
听见唤声,他粗声应了句“在”,反手抽出腰间的牛耳刀,刀尖轻轻一撬——废弃侧门的铜锁“咔嗒”落地。
他回头冲两人挤了挤眼,刀背拍了拍门框上的蛛网:“这门三年没开过,上回我偷带醉虾进来,就是走这儿。”
腐木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涌出来。
苏小棠刚抬脚跨进去,后颈的胎记突然灼痛。
她猛地顿住,“本味感知”不受控地散开——鼻腔里原本该有的霉味被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黏腻的甜,像泡在蜜里的活物在呼吸。
“等等。”她拽住陈阿四的衣袖。
陈阿四正踮脚去够墙上的灯笼,被她一扯差点栽进菜筐里。
“小祖宗——”他刚要骂,余光瞥见菜筐里的白菜,声音突然卡壳。
那棵白菜的菜心正泛着不自然的青,叶片边缘凝着水珠,可按节令算,这时候的白菜早该蔫成菜干了。
更诡异的是,筐底的草鱼尾巴突然拍了拍竹篾,鳃盖一张一合,鱼眼却泛着浑浊的灰,像被挖走了魂。
“这些不是食材。”苏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是被灶神意志养着的活物。”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鱼背——鳞片下的肌肉在跳动,带着规律的震颤,“像在等什么……等被端上餐桌的那一刻,把意志传给吃的人?”
陈阿四的牛耳刀“当”地插进鱼身。
鱼没有挣扎,反而从伤口里渗出半透明的黏液,黏在刀刃上扯出丝。
他盯着那丝黏液,喉结滚动两下:“赵公礼那老东西……”他突然攥紧刀柄,刀疤跟着抖,“上回他做松鼠桂鱼,说鱼肉要‘活而不生’,我还笑他讲究。现在想来,他切的根本不是鱼,是……”
“是被寄生的容器。”陆明渊不知何时站到了菜筐旁,折扇骨挑起一片白菜叶。
叶片背面有细如丝的红纹,顺着叶脉爬向菜心,“灶神要的不是味觉,是宿主。用美食勾住人的魂,再用食材养着魂,等时机到了……”他突然收扇,红纹在扇骨下断裂,“收网。”
苏小棠感觉怀里的画卷在烫。
她取出画卷展开,卷尾的“沈婉柔”三个字正泛着血光,像在催促他们快走。
“去密道。”她把画卷重新收好,“母亲当年就是从地下密道进去封印灶神的。”
陈阿四抹了把脸上的汗,刀尖指向地窖角落的青石板:“那破铜门在这儿。”他用刀背敲了敲石板,闷响里混着金属的嗡鸣。
陆明渊俯身用指节叩了叩,石板缝里渗出铜锈味。
“‘舌尖之战’。”他念着铜门上刻的字,抬眼看向苏小棠,“你母亲的血纹封卷,该派用场了。”
苏小棠深吸一口气,将画卷贴在铜门上。
后颈的胎记与卷中血纹同时灼亮,像两簇火苗撞在一起。
铜门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裂开一道缝,露出向下的石阶。
霉味更重了,混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像加了蜜的檀香,直往人鼻腔里钻。
陈阿四当先抬脚,却被苏小棠一把拽住。
“等等。”她按住晕的太阳穴,那甜香里藏着股腥气,像……血在蜜里泡久了的味道。
陆明渊的手覆上她后颈,掌心的温度压下胎记的灼痛。
“进去。”他声音低哑,眼底的暗芒比夜色更浓,“该把被偷走的,全抢回来了。”
三人鱼贯而入,石阶在脚下出空洞的回响。
苏小棠走在中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画卷的轻响。
越往下走,那甜香越浓,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揉她的太阳穴。
她扶住墙,指尖触到潮湿的石壁——上面有浅浅的刻痕,是刀背划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像极了她小时候在柴房墙上刻的“苏小棠要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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