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屑簌簌落在苏小棠手背时,她后颈的胎记正烫得像块烧红的炭。
陈阿四的牛耳刀"当啷"砸在青石板上,震得她耳膜疼——那团裹着桂皮香的光影突然凝实,竟显出个穿着褪色蓝布衫的老者轮廓。
"赵赵公礼?"陈阿四的刀疤跟着嘴角直抽,他上个月还在"舌尖之战"的茶棚里听人说,这位前银爵得主带着新收的徒弟去江南试种胭脂米了。
可此刻老者的眉眼浸在血雾里,左眼窝空着个黑洞,像被什么活物啃过。
"我曾是灶神意志的容器。"赵公礼的声音像碎瓷片刮过瓦罐,每说一个字,身形就淡一分,"它用本味感知诱我入瓮,等我替它尝遍天下珍馐"他突然剧烈颤抖,空洞的左眼渗出黑血,"它吞噬了我的魂!
你们快逃沈婉柔已经"
苏小棠的太阳穴"嗡"地炸开。
她眼前闪过沈婉柔昨日在御膳房的模样——那嫡女端着新制的荔枝膏,指甲盖大小的金护甲磕在青瓷盏上,说要替她给太后送点心。
可此刻在赵公礼残魂的光影里,沈婉柔正蜷缩在朱漆拔步床里,额角沁着冷汗,指尖死死抠进锦被,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咽喉。
"小棠!"陆明渊突然扣住她肩膀。
苏小棠这才现自己不知何时跪了下去,掌心的冷汗浸透了衣襟。
密室里的红光还在诡异地跳动,照得陆明渊的银铃铛泛着冷光,"那是灶神在抽取她的生魂。"他的声音比往日沉了三度,折扇骨重重敲在玉匣上,"它需要宿主承载神格,沈婉柔出身高贵、执念深重,最适合做新容器。"
苏小棠猛地抬头,后颈的灼热顺着脊椎窜到眼眶:"我母亲"
"你母亲当年的情况与她如出一辙。"陆明渊没等她说完,指腹轻轻碰了碰她后颈的胎记——那是块暗红的蝶形印记,从她记事起就总在紧要关头烫,"灶神选中的宿主,身上都带着这种标记。
你以为本味感知是平白得来的?
那是它在提前喂养容器。"
陈阿四突然踹了脚石壁。
他的牛耳刀被捡回来插在腰间,刀鞘磨得亮的地方洇着湿痕,也不知是汗还是刚才溅的血:"那小柔现在人在哪儿?"他喉结滚动两下,"上个月她还说要跟我学做叫花鸡,说等我卸了御膳房的差,要在侯府后园支个土灶"
"在慈宁宫。"陆明渊的折扇"唰"地合上,扇面映出苏小棠白的脸,"太后昨儿宣她去抄《灶王经》,说是要给秋祭积福。"他突然倾身凑近苏小棠耳畔,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母亲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慈宁宫的灶房。"
苏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日清晨在御膳房,沈婉柔曾掀开她的食盒,盯着那碗用本味感知改良的樱桃煎说"到底是庶女,总爱把心思花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巧劲儿上",可转身又往自己帕子里塞了两颗樱桃,说"给你带的,别告诉旁人"。
此刻那团光影里的沈婉柔还在挣扎,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床柱上,碎成了三截。
"得去慈宁宫。"苏小棠抹了把脸,现手背沾着不知是泪还是血的湿痕,"现在就去。"
"急什么?"陈阿四突然拽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糙得像块砂纸,可力气大得惊人,"那老东西能拘魂,咱们空着手去是送死。"他扯下腰间的牛耳刀,用刀背敲了敲最中央的玉匣,"这些玉牌里全是被吞了魂的厨子,灶神要靠他们的本味养着神格。
咱们得先"
"先救沈婉柔。"苏小棠打断他。
她盯着赵公礼残魂最后消散的位置——那里还飘着几缕桂皮香,和母亲临终前给她擦脸的帕子一个味道,"它要养神格,总得等宿主活蹦乱跳的时候。
现在去,来得及。"
陆明渊突然笑了。
他的银铃铛在袖中轻响,像是在应和什么:"我早让人在慈宁宫灶房埋了雷火符。"他从怀里摸出块刻着云纹的木牌,"这是太后给的宫道腰牌,能直入内殿。"
陈阿四的刀疤抖了抖。
他盯着陆明渊手里的腰牌看了三息,突然"呸"了声:"侯府三公子果然藏得深。"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玉屑,指腹碾了碾,"这些碎玉能当引子,等救出人"
"等救出人再说。"苏小棠攥紧陆明渊递来的腰牌。
密室里的红光不知何时暗了下去,石壁上的裂缝渗进晚风,裹着御膳房方向飘来的油香气——那是小徒弟们在做晚膳。
她突然想起今日卯时,沈婉柔曾往她的食篮里塞过一叠玫瑰酥,说"太后爱吃甜,你别总放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