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的阴雨已经侵入到楼道里,黏腻的潮湿感攀爬上了她及膝的白色棉布裙裙角。
那几个风尘仆仆的箱子在运送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被雨洇湿,看上去破破烂烂。
林弥初站在门口抽完了一整根香烟,怔神的空隙里,指间燃着的火星不小心擦过她鬓边散下的一缕黑发。
断掉的发丝从眼前飘落,她这才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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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挥之不去一股下雨天的闷热感,像是晾晒在杆上永远能拧出水的毛巾。
林弥初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五个箱子全弄进房间,冷白的额上浮起了一层薄汗,她的胸脯起伏,整个人几乎是跪坐在木质地板上。
打开第一个纸箱,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盒带着灰尘的老式麻将牌,那是林田英曾经最钟意的一副,说是用这副牌约牌局手气最旺。
小时候她想伸手碰一碰都不被允许,怕她手黑,会把财运顺走。
林弥初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扔到一边。
再下面是一张已经被打碎的泛黄结婚照,相片里男人的脸已经模糊不清,旁边挽着他手臂的女人打扮得格外年轻时髦,神情充斥着少女对爱情的憧憬,完全看不出是个带着十几岁孩子改嫁的母亲。
林弥初盯着那两张熟悉的面孔,记忆刹那间飞速倒转,她“啪”一声将相框反手盖上,不知道想到什麽,整张脸白成纸。
胃里控制不住地翻滚着,收拢手心,抽疼得透不过气来。
闭了闭眼,林弥初全然没有了再继续整理下去的欲望,将这几个箱子归置在角落,捋了把刘海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勉强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她重新坐回到桌前,打开电脑轻点鼠标,查阅这几天出差没有读完的邮件。
二十五号的时候附中发来一封电子邀请函,说是周六学校会举办八十周年校庆,优秀毕业生也在受邀人员内。
林弥初目光还停留在附中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校徽上,手边已经弹出了程柏谚的line消息。
程柏谚:醒了吗?
程柏谚:应该已经到家了吧,出差辛苦了。
程柏谚:对了,邮件你收到了吗?周末要不要一起回母校看看?
外面的雨水一反温和,降得更加狂烈,有几滴甚至飞溅到了她的脸上。
林弥初从新乐园烟盒里又拿了根新的香烟,这次只是搭在唇边,没点燃。
好半晌,她才冷淡回复了一句:好咯,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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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当天林弥初破天荒化了个淡妆,涂上了裸色的唇釉。
她长了双细长厌世的眼睛,从小练舞,背和後颈无论何时都挺得很直,加上人长得瘦高,肤质白,不论在学生时代还是现在,都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挑。
她先到的校门口,等人期间拒了几个男生的搭讪。
程柏谚迟了两分钟才到,不住地和她道歉。
两人虽然身为情侣,关系却并没有那麽热络,反而透着一股疏离,走路时彼此间相隔的距离很远,看上去更像是两个并肩而行的陌生人。
林弥初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这是程柏谚从高中时期见到她第一眼时就得出的结论。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也乐意当一条迈入沼泽的金鱼,心甘情愿地在她一颦一笑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校庆期间学校对外开放,庆贺流程几乎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偶遇的几名老同学身材都逐渐走了样,见到他们在一起,面上或多或少表露出了几分惊讶。
有人大声斥责程柏谚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