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杨和向北走在最后面,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向北才问他:“生气了?”
路杨闷闷地说:“没有。”
“没有干嘛拉长着脸?”
路杨咧开嘴对他露出个假笑。
向北说:“丑死了。”
路杨便不笑了。
向北又说:“我只是不想你花那么多钱。”
路杨:“我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爸或许是爱你的?”
路杨呵了一声。
向北继续说道:“至少他愿意给你花钱。”
路杨说:“父母对未成年子女有养育的责任。”言下之意,路广成只不过是在尽自己的义务罢了。
“但不是每一个父母,都能对子女负责。”
向北叹了口气,但路杨只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什么不对。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大鑫家的烧烤店,因为是中午,店里客人不多。大鑫给他们安排了一张大桌子,先上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蝎子,又点了一堆香气四溢的烧烤。欧阳和傅杰去拿饮料,徐天皓和卢洲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动。
路杨抽了两张纸巾,将向北面前的桌面擦了一遍,然后听到他的手机在响。
向北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刚“喂”了一声,就嗖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那是路杨第一次见到向北大惊失色的样子,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他从未见过的苍白和愤怒。
“怎么了……”
路杨话没说完,向北已经挂断电话转身跑了出去。
“向北!”路杨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
刚把一大块羊蝎子送进嘴的徐天皓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发生什么事了?”
卢洲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欧阳和傅杰拿着几瓶饮料回来,问道:“向北和路杨呢?”
卢洲说:“刚刚向北接了个电话,一句话没说就跑了。”
“路杨追上去了。”徐天皓补充道。
“电话?是不是那个人又……”欧阳和傅杰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路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追出来,好像跟随向北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他也不知道向北出了什么事,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不知道向北要去哪里,但本能告诉他,不能让向北一个人走,他担心向北出事。
向北出了烧烤店,往梁园路的方向一路狂奔。路杨追了很远,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向北?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家。”向北想要甩开他,但路杨拽得很紧,他没能成功。
“好,我们回家。但这么跑回去太慢了,我们打个车。”路杨看着他的眼睛,特别诚恳地说道。他不能让向北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不管不顾地在大马路上跑,太危险了。
向北大概是听到“太慢了”几个字,渐渐冷静下来。
刚好有辆出租车开了过来,路杨伸手拦车,先让向北坐了进去。
路杨跟师傅说了向北家的地址,转过头来才发现向北表情冷峻,紧抿的嘴唇和紧握的拳头,都在竭力压抑着那股即将要喷薄而出的巨大愤恨和怒火。
路杨从来没有见过向北这个样子,他眼中的向北,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不管是考试还是打架,从来都是游刃有余云淡风轻的。他以为向北会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他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的向北。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对向北了解得还是太少,他连向北为什么会这个样子都不清楚。
“小北,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车子开出去,路杨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问一下。如果向北不回答就算了,但他不想放弃了解向北的机会。
“我爸回来了。”向北倒是并没有隐瞒,只是出口的语调有些意外地冰冷。
“什么?”路杨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你爸还活着?”
他一直以为他爸不在了啊!自己跟他认识了这么久,又在他家住了这么多天,从来没听阿姨和奶奶提起过他爸,家里也没见到太多成年男性生活的痕迹,这怎么还突然冒出个爸来了?
向北咬牙切齿:“我宁愿他死了。”
烧烤店离向北家并不远,车子很快拐进梁园路,远远地就看到向北家大门口围了好几个人。
向北下了车,一言不发从旁边的地上随手捡了一根木棍,然后气势汹汹地朝自家门口冲了过去。
那一刻,路杨觉得他的表情像是要去杀人。
在门口围观的邻居见到他回来,都松了口气,赶紧自动分开了一条道来,路杨立刻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奶奶声嘶力竭的骂声:“畜生啊,你这个畜生!今天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别想打这房子的主意!”
“妈,我求你了,我等着这钱救命!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儿子被高利贷的逼死吗!”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边卖惨一边试图抢走老太太手里的房本。
奶奶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哪里抢得过人高马大的儿子?一不小心就被向洪拖得摔倒在地,但却依然死死地护住房本,没有松手。
“向洪!”向北冲进院子,二话不说举起棍子就朝向洪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