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棍子看得路杨心惊胆战,即使是他这种从小就开始各种打架斗殴的问题学生,也从未见过谁一出手就直奔着要害去——那一棍如果打到向洪的脑袋上,就算不死估计也得重伤。
好在向洪也算反应敏捷,听到向北的喊声便放开了抓着房本的手,回过身来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头,于是那一棍子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胳膊上。
向洪一声惨叫,踉跄着跌到地上,抱着胳膊痛苦呻吟。
但向北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提着木棍便朝他走了过去。
“向北!”路杨一把拉住他,“奶奶摔倒了,先看看奶奶!”
向北被怒火烧得完全失去的理智在听到这话之后,总算回来了一点,赶紧扔了木棍跟路杨一起把奶奶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太太见到孙子,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小北,你可算回来了……房本,房本奶奶帮你留下了……给你的……你的……”
路杨听得一阵心酸,向北的眼眶直接就红了,却硬是控制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最后吴文慧气喘吁吁从外面跑回来,抓起墙边的笤帚,把倒在地上哭天抹泪喊着“儿子打老子”的向洪赶了出去。
所幸冬天穿得厚,奶奶并没有摔伤,一场闹剧落幕,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妈妈将奶奶扶回房间安顿好,出来心疼地看着儿子:“小北,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向北摇摇头,“奶奶还好吗?”
“奶奶没事,就是伤心。”妈妈自责地叹了口气,“早知道他要回来,我今天就不该去店里。”
向北语气不太好:“你在家也没用,他哪次不对你动手?更何况他这次肯定是知道你不在家,我又去了学校,所以才回来抢房本的。”
吴文慧是个传统的女人,这样的家丑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尤其是向北的同学。她不想让儿子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所以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路杨,岔开了话题:“你们吃午饭了吗?妈妈去给你们做。”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路杨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所以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着没有开口,听到这话的下意识反应是转头看了看向北。
向北说:“不吃了,我跟路杨出去一趟。”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路杨赶紧说了句“阿姨再见”,紧跟在向北的身后离开。
吴文慧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门,疲惫又心酸地揉了揉额角。
江城虽然叫江城,但却没有江,只有一条名叫月溪的小河绕城而过,日复一日地静静流淌。
在向北上小学的时候,月溪河的水位还没有这么低,夏天还能在河里游泳,钓鱼。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月溪河的水位越来越低,到现在浅得只能没到向北的小腿,许多地方甚至露出了河底的鹅卵石。
因为月溪河在郊外,既不大气磅礴,也不蜿蜒漂亮,所以因祸得福,没有遭到任何人为的开发破坏,还保持着最自然的状态。
向北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喜欢到河边安静地待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就这样对着潺潺流动的河水,能看上一整天。
只是以往每次来这个地方,都是他一个人。今天,多了一个路杨。
其实向北并不想让路杨知道家里的不堪,所以他从来没有对路杨提起过向洪这个人。不是觉得丢人,也不是担心被看不起,是真的不想说,不愿说。
向洪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对方的每一次出现,都能让他所有的理智,冷静,沉着,和镇定全线崩溃。他对向洪除了厌恶和憎恨,没有一点儿父子的情分。就算只是提起这个名字,都足以让他感到心里不适。
他不止一次幻想着向洪哪天因为还不上赌债被人砍死在外头,他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去替他收尸,然后告诉妈妈:“你自由了,你解脱了,你可以好好地生活了!”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居然还活得好好的,真是老天不长眼。
向北冷冷地笑着,问路杨:“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路杨摇了摇头。
向北说:“不可怕吗?他是我爸,可我居然盼着他死。且每次他出现,我都控制不住真的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