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怕。那样的垃圾,本来就不配活着。但是小北,杀了他,不行。”路杨心疼地看着向北,“他该死,但是不值得。”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今天向北真一棍子敲到向洪的头上,此时此刻的向北会在哪里。医院?还是警局?他才刚刚过了十六岁生日,他今天才拿了成绩报告单,他考了全县第一的好成绩,他是全校师生的骄傲,有无限可能的光明未来,怎么能因为一个垃圾,把自己毁了?
“我知道。”向北闭上眼睛,深深吐出口气,“其实我都知道,但我控制不了。你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打我妈的吗?”
在向北的记忆里,其实是没有父亲这个概念的。即使是向洪没有染上赌瘾的那几年,向北也很少见到他。他跟人在外面做生意,总是很忙,家里陪伴他的,永远只有疼爱他的妈妈和奶奶。
后来向洪生意失败,沉迷赌博,妄想靠赌博翻盘,赢回失去的一切。但赌博这种东西,染上了就是无底洞,只会越输越多,越陷越深。
他输光了所有的钱,就回家找老婆要。吴文慧不给,就会挨打。
向洪身材高大,下手又狠,吴文慧哪里是他的对手?总是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松口。奶奶上去要拉开他,也被一把推倒撞在了椅子上。
向北那时候只有五六岁,为了保护妈妈,冲上去抱着向洪的胳膊就咬,被向洪一巴掌扇得倒地不起,鼻血直流。
吴文慧疯了一样扑过去抱住儿子,哭喊着告诉向洪藏钱的地方,只求向洪拿了钱就走,不要对儿子动手。
然后就是无止境的循环。
向洪隔三差五就会回来要钱,吴文慧不给,或者给得少了,就会被打。向北每次都会像头小狼崽子一样护在妈妈面前。可惜那时候他还太小,根本无法对那个穷凶极恶的男人造成任何威胁。但他从来没有退缩过,身边有武器就借助武器,没有武器就赤手空拳,不管是踹是咬,总要让向洪知道,这个家里不能任他为所欲为。
他八岁那年第一次抄起凳子砸到向洪头上,十岁那年提着菜刀将向洪赶出了家门,十二岁的时候身高蹿起来,已经比向洪矮不了多少。向洪再回来要钱,见到向北在家,也会有点发怵。因为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打不过向北了。
因为向北从来没把他当爹,如果他敢硬闯,向北是真的会跟他拼命。
也不知道是向洪知道回家讨不了好,还是知道自己已经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反正从向北上中学开始,他回家的次数就很少了,经常三五个月都不见人。
向北十四岁那年,向洪在外面欠了高利贷,一帮社会混混来家里要债。向北正好放学回家,直接就去厨房拎了把剔骨刀出来,对着那帮人冷漠地说:“从我家里滚出去。否则,我就让你们再也走不出去。”
为首的混混头子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怒道:“小兔崽子,你他妈吓唬谁呢?”
“叔叔,我未成年。”向北特别诚恳地盯着他,“过失杀人不犯法。”
那人被噎得差点儿一口气没倒上来,因为向北说的是事实。如果在打斗的过程中,向北真的一刀捅死了谁,那也都是白死。但他们要是伤了这小兔崽子,那可必须得负刑事责任。这他妈怎么看都亏。
他们只是要钱,不想要命,更不想丢了命,所以只能灰溜溜地退了出去,并且之后再也没有去过向北家。
从那之后,向洪就没有再出现过。直到向北中考结束,上了高中,也没有出现。
有人说他离开江城,出去躲债了,也有人说他勾搭上某个女人,一起去外地做生意去了。
向北当他死了,一边学习一边锻炼身体。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快点长大,才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妈妈和奶奶。同时他也清醒地知道这种力量并不是只会打架斗狠就行,他还得有能力将妈妈和奶奶带出这个泥沼,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所以他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好在他本身天赋高,专注力又强,学习上几乎不用太费劲。
这两年都没有向洪的消息,他以为向洪不会再回来了,妈妈和奶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都十分默契地当那个人不存在,从不提起,也从无念想。没想到今天噩梦重现,向洪又出现了。
他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接到电话时,有多害怕多愤怒。他害怕自己不在家,妈妈和奶奶会吃亏,害怕自己回去慢了一步妈妈又要挨打,害怕去年才刚做了搭桥手术的奶奶被气出个好歹。
既然向洪阴魂不散,那他就干脆送他一程,让他死得彻底点,不要再出现!
不可否认,他在门口捡起那根木棍时,是真的起了杀心。
还好路杨跟他回来了,还好路杨及时拉住了他。
向北说:“路杨,谢谢你。”
路杨说:“小北,我能抱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