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原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对这位光彩瞩目的暴君,上来会如何展现不屑又倨傲的笑意,如何毫不留情地碾压抨击所有人,或者索性毫不在意地轻蔑忽视。
直到这一刻,衆人才明白。
以往经过摄像头看见的全是被化解的庸俗表达,真实现实里初见鸦本不需要任何烦吵浮夸的修饰,只需要一个照面,一个眼神,就能将万衆瞩目的超新星的光芒尽数凝聚一身。
前排副驾驶座,郁宿黑漆漆的眼瞳平静向外扫去一眼:“外国选手今天到了,Crow。”
“嗯?”
“Foster之前不想让你来,但他不知道你提前出院。”
郁宿先一步下车,背起电子琴和电吉他,随後绕到後方为初见鸦打开车门。
高挑的白发少年迈出长腿,步伐利落稳定。
即使终选近在咫尺,网络的声讨愈演愈烈,无数陌生人的敌意溢于言表,而他置身于针对他一人的狂风骤浪的飓风眼中心,各式各样的憎恶丶甜爱和欲望如潮水般从他身上涌过,然而他却异常平静,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感觉。
起初说话的青年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拦住他。
他们是自落後的家庭环境跌跌撞撞走出来的摇滚乐队,第一场表演在肮脏阴湿的垃圾街巷口,没有听衆,没有聚光灯,忍受无数孤独折磨在录音室之间折返徘徊。
最看不起一路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
这样耀眼的人。
有过某一天在漆黑麻木的夜,坐在由铁质卷帘门组成的闭店的街头巷尾,任由夜雨淋淋沥沥,只有斜斜靠着丶勉强没有淋湿的乐器相伴的时光吗?
有过看不见未来的,只有拼尽全力才能有一丝喘息机会的时光吗?
怎麽可能?凭什麽游刃有馀,理所应当地站在巅峰?
“音乐没有第一,摇滚精神崇尚自由与反叛,更加从来没有唯一的丶特定的King。”
初见鸦终于略微侧头,给他一个淡淡的目光。
“在场没有哪一位不是世俗意义的天才,你觉得你真的能稳操胜券吗,Crow-Quill?”
初见鸦宝石般锐利的红眸盯他两秒,唇角勾起一道冷淡的上扬弧度。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下一秒开口说些什麽的时候。
“意大利的西西里岛?”
他竟然精准听懂他的母语甚至指出所在的城镇。意大利语本就难懂,西西里岛的方言与标准意大利语更有极大差异,动词後置,阳阴动词的三变位不定——西西里方言的口音对于非母语者来说相当难以理解,特别是当它们来自更偏远的西西里小镇和村庄时。
青年有些意外:“是。”
“这麽多人里,就你看着最蠢。”初见鸦不咸不淡地说,步伐不停,在自动向两侧分开的人潮中继续扬长而去,只留下一束渐行渐远的背影。
因为咽喉炎刚刚好全的缘故,声音稍带极轻的哑,句尾有一缕若隐若现的笑意。
毋庸置疑,天才只是见他的门槛。
郁宿幽幽叹气,背负左肩与右肩的沉重乐器,习以为常地跟在初见鸦的身後。
“完全被无视了啊,Leader。”
最前方的美国「Axel。F」,凯特琳怀抱双臂,指尖夹着细长的香烟,挑着红唇对斯蒂文斯幸灾乐祸。
“不要不嫌事大,这还不是一个找他叙旧的好的时间点。终选我们才是敌人,赛场下都是朋友。”斯蒂文斯并不生气,压低声音作出解释。
“你明明不敢吧?”
“……”
其他人的目光落在中央被独自留下的乐手身上,看他怔愣片刻,骤然红起来的脸。
又幸福了。
不知道为什麽,能被初见鸦骂还有点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