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宿波澜不惊看他两秒,擡手把耳机摘到脖颈,音量开到最大。
故意漏音的耳机里,隐隐约约淌出熟悉的旋律,是初见鸦上周即兴弹的降E小调变奏,此刻正卡在令鹤曜时破防的小三度转音。像无需直言的挑衅。
他们忽略了一件事情。
直播间弹幕呈几何倍数轰然增长:
【贴脸开大!!】
【赌上尊严的雄竞现场!】
【克洛洛後援会发来前线报道】
【三号机位对准腹肌谢谢】
【战斗模式开啓!旷工的尊严之战!】
杠铃片与地面碰撞的闷响,是这场战争的第一声号角。
战争白热化。健身房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硝烟味,金属杆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40kg,60kg,80kg。
100kg——
鹤曜时脸上的神情比他的骷髅涂鸦电吉他还要凶。斯蒂文斯绷紧的背肌暴起青筋,几乎要将运动背心撕裂。
唯有郁宿,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如果忽略他依然在等待初见鸦发来的回复,每隔15秒便会投向手机的一瞥而过的馀光。
时间在无声角逐中嘀嗒,直播间人数突破七百万。
鹤曜时率先不再忍耐,带着怒意咣咣把杠铃片砸得震天响,踹翻哑铃架。
斯蒂文斯终于扯下毛巾,擦拭太阳xue的汗水:“喂,Times,要发疯滚去拳击室。”
“哐!”
100kg杠铃砸在地板上。
也就在这一刻,一声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刺破胶着的空气。
郁宿放下杠杆起身,汗珠顺着腹肌人鱼线滚落,松开的手比大脑更快点开手机,屏保是初见鸦的一张睡颜。
对话框终于跳出了新消息。整个健身房的空气凝滞。
直播超清镜头精准捕获收到的颜文字:
——“正在输入中……”
——“Crow:(▽ヘ▽#)。”
郁宿微微一怔,阴云密布的琥珀色眼眸,终于在一瞬间放晴。
他对初见鸦太过熟悉,足以自动解读这条消息背後的含义。因为自己用了颜文字,所以初见鸦也用颜文字回复。
如果是初见鸦的话,隐蔽的意思一定是“别吵,明天收拾你(▽ヘ▽#)。”
【克洛洛给他发颜文字!克洛洛竟然会给他发这麽可爱的颜文字?!】
【杀人还要诛心?】
【5E选手发动了被动:正宫の馀裕】
这场战斗有无声的赢家。
郁宿收起手机,抓起运动外套转身就走。经过身边二位面色极度不爽的人时,他忽然偏过头。在顶灯下,潮湿的发梢扫过颈侧,一道尚未褪去的被杠铃压出的赤红痕迹,像某种隐秘得意的勋章。
“抱歉。”他平静地说,“家属探班了。”
***
初见鸦不在宿舍,为双人准备的宿舍少了一位主人,格外冷清寂寞。
厨房内,电磁炉的蓝光在凌晨亮起,滋滋作响,锅炉升温。
郁宿为初见鸦提前准备第二天的小蛋糕。敲碎蛋壳。蓝莓熬成酱,在珐琅锅里咕嘟冒泡。
一系列动作熟稔如做过千万次。
他将手放在水龙头之下,注视清凌凌的水将十指冲净。
尽管初见鸦入院期间谨遵遗嘱,但平时却不爱吃饭,很久以前甚至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连一日三餐也会忘记。
这怎麽可以呢。
极端情况的糖分过少会影响大脑效率,原本两小时能结束的音乐练习可能会硬拖到五个小时。
想到这里他将动作加快,似不动声色抹除这种不该出现的可能性。
血腥味就是在这一时刻出现的。
一种微弱的却不容错辨的铁锈般的气味。
郁宿骤然僵住,搅拌勺磕在大理石台面,发出一声定音鼓般的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