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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酒吧里的爵士乐慵懒地流淌，水晶灯折射出暧昧的光晕，几杯威士忌下肚，酒液的温热在血管里缓慢发酵，让每个人眼底都染上几分微醺的松弛。

“文凌峰，你信人能重生吗？”宇文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文凌峰耳畔，像是在说一个不能被第三个人听见的秘密。

文凌峰指尖夹着的烟顿了顿，烟雾在他眼前缭绕成模糊的雾团。“理论上，有一种说法是意识可能穿越平行时空，附着在另一个时间轴的本体上。”他缓缓吐出烟圈，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学术课题，“但概率？或许比万亿分之一还低。毕竟，要是真有规律可循，现在的科学院早就该多一个‘重生研究室’了。”

“那你觉得，两个在不同时间死去的人，有可能撞进同一个平行世界吗？”宇文杰的目光越过杯沿，落在沙发上熟睡的苏洛身上，少年的侧脸在光影里柔和得像幅画，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文凌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平行时空本就无穷无尽，就像坐标系里的x和y轴，要让两个点精准重合，得同时满足时间丶空间丶意识三维坐标完全一致。”他掐灭烟蒂，声音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不过，要是真有这种巧合……大概是老天爷也觉得，有些遗憾该补回来吧。”

宇文杰没接话，只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咙，留下灼热的痕迹。他想起四年前星际酒吧那个混乱的夜晚，想起苏洛在晨光里消失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攥紧了——这一世的苏洛，眼底有他看不懂的沧桑，却也有比前世更坚定的光，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记忆里那个，被命运捉弄了两辈子的人？

“你变了很多。”宇文杰忽然开口，目光转向文凌峰，“以前的文家继承人，可不会对着谁露出这麽‘纵容’的眼神。”他朝沙发另一侧擡了擡下巴，凌晓晨正蜷缩在那里，眉头微蹙，像是做了什麽不安稳的梦，文凌峰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冰冷的眉眼会瞬间化开一层暖意。

文凌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伸手替晓晨掖了掖滑落的毯子，动作自然又温柔。“人总是要变的。”他收回手，语气淡淡的，“你不也一样？把软肋藏得再深，看苏洛的眼神也骗不了人。”

宇文杰笑了笑，没否认。酒吧里的音乐换了首更舒缓的调子，衬得空气里的沉默愈发清晰。

“说正事吧，”宇文杰收起玩笑的神色，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冷家那边，你打算怎麽动手？”

文凌峰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他俯身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压低声音：“我本打算亲自去一趟海外。冷家的根基在欧洲，暗网里的人脉盘根错节，现在内鬼还没揪出来，交给谁都不放心。”

“我去。”宇文杰几乎没犹豫，语气斩钉截铁。

文凌峰皱起眉：“你走了，苏洛怎麽办？魏家的馀波还没平，冷家在B市肯定有眼线，他一个人……”

“B市更需要你。”宇文杰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你一走，黑方那群人必定趁机作乱，你和苏洛这些天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会瞬间崩盘。”他顿了顿，视线又飘向苏洛，声音软了几分，“而且，我比你更熟悉冷家的路数——当年新星家族和他们勾结的证据，我父亲书房里藏过一份副本。”

文凌峰看着他眼底的决绝，忽然明白了。这个看似随性的宇文家继承人，骨子里藏着比谁都深的执念——他永远把苏洛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哪怕要以身犯险。

“好。”文凌峰最终点头，从文件里抽出一张加密地图，“我把文家在海外的暗线全交给你，雇佣兵也会配合你。但你得答应我，十五天，最少十五天。”他看着宇文杰想反驳，加重了语气，“别跟我提十天，冷家的老巢没那麽好端，你要是急着回来，反而会让苏洛担惊受怕。”

宇文杰沉默了片刻，最终妥协：“十五天。”他从颈间摘下一枚刻着宇文家徽的令牌，推到文凌峰面前，“这是我爷爷的信物，要是B市有大变故，拿着它去找他，老爷子会出手的。”

文凌峰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沉重。“苏洛那边……”

“我会跟他说清楚。”宇文杰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现在不是四年前那个需要人护在身後的少年了，苏家的暗线已经动起来，冷家在B市的爪牙，他能应付。”

话虽如此，文凌峰还是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忽然想起苏洛下午递给自己的那份文件——那是苏家暗线查到的，冷家在B市的三个联络点，标注得清清楚楚，末尾还有一行小字：“宇文杰若要离京，让文凌峰按这个地址清场。”

原来，这两个小家夥早就把後手安排好了。文凌峰心里失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放心，我会盯着的。”

夜色渐深，沙发上的两人睡得很沉。文凌峰起身又拿了条毯子，轻轻盖在苏洛身上，动作小心得像怕惊扰了什麽。宇文杰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或许他们这些人，终究还是和上辈子不一样了——至少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今晚……”文凌峰刚开口，就被宇文杰打断。

“当然是回家。”宇文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起苏洛，少年很轻，在他怀里乖巧得不像话，“明天早上九点，机场见。”他顿了顿，补充道，“订最快的航班，往返的。”

文凌峰看着他抱着苏洛走向门口的背影，挺拔的身姿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背水一战的孤勇，却又因为怀中的人，多了几分软肋。

“一路顺风。”文凌峰在他身後轻声说。

宇文杰没回头，只是擡手摆了摆，脚步坚定地消失在酒吧门口。

文凌峰看着紧闭的门，拿起桌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酒液的辛辣呛得他喉咙发紧，他忽然想起上辈子——宇文杰也是这样，为了护着苏洛，一次次冲进最危险的漩涡里，从未回头。

只是这一次，他们都有了要守护的人，也有了并肩作战的夥伴。

酒吧外的夜色浓稠如墨，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街道，车灯刺破黑暗，像两道坚定的光，驶向未知的前路。而酒吧里，文凌峰重新拿起那份关于冷家的文件，指尖划过“内鬼疑云”四个字，眼底闪过一丝冷冽——这场棋局，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