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天光破晓时,梧桐公馆的电话几乎被打爆。魏明成被捕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商圈,那些曾依附魏家的势力纷纷倒戈,连向来中立的几家老牌世家都派人来打探风声,书房里的青铜令牌在晨光中泛着愈发冷冽的光。
苏洛站在书架前,指尖划过那本被撕掉书页的《世家的血雨腥风》。昨夜刘翔送来的卷宗就摊在桌上,泛黄的纸页里藏着二十年前的真相——魏家当年为了垄断航运线,买通了苏家的管家,趁着苏旗重病时制造了那场“意外”,而刘振邦留下的“托孤”血书,其实是掌握着魏家走私证据的密钥。
“在想什麽?”宇文杰端着两碗桂花糕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味。他把碗放在桌上,从背後轻轻环住苏洛的腰,下巴抵在对方肩上,“刘翔说,魏明成在审讯室里咬出了冷家主母,现在警方已经申请了国际通缉令。”
苏洛转过身,接过他递来的勺子,看着碗里软糯的糕点上撒着金黄的桂花,忽然笑了:“凉了三次,终于能好好吃了。”
宇文杰跟着笑起来,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他知道苏洛看似平静,心里一定还记着二十年前的事——当年那个在海棠树下哭着说要保护他的少年,如今正一步步亲手掀翻那些伤害过苏家的人,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却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累。
“张啓明那边有新消息。”宇文杰舀起一块桂花糕喂到苏洛嘴边,语气放轻了些,“他说魏家在海外还有个秘密账户,户主是魏明成的儿子,现在人在瑞士。”
苏洛咀嚼着糕点,桂花的甜香在舌尖散开,却压不住心底的凉意:“斩草要除根。”他放下勺子,拿起卷宗里的一张照片,上面是个眉眼阴鸷的年轻人,“魏家这棵树的根,早就扎到国外去了。”
宇文杰凑过去看照片,忽然皱起眉:“这人我见过。”他想起去年在瑞士的一场商业酒会上,有个自称是魏家远亲的年轻人主动过来敬酒,眼神里的野心藏都藏不住,“当时他还想跟宇文集团合作,被我拒了。”
“看来是早有预谋。”苏洛指尖在照片上敲了敲,“魏明成知道自己保不住,故意留着儿子做後手。”
正说着,许老拄着翡翠拐杖走进来,杖头敲击地面的声音比往日更急。“小洛,”他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脸色凝重,“瑞士银行那边传来消息,魏家的秘密账户昨晚有异动,一笔巨款被转走了,收款人不明。”
苏洛和宇文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警惕。魏家的残馀势力显然还在反扑,这笔钱极有可能是用来雇佣杀手或者疏通关系的。
“账户信息我已经让暗线查了。”宇文杰迅速拿出手机,调出转账记录,“收款方是个离岸公司,注册地址在开曼群岛,但实际控制人……”他顿了顿,语气沉下来,“是冷家在海外的分支。”
冷家主母果然还有後手。苏洛拿起那份文件,指尖在“离岸公司”几个字上用力划过,纸张被捏出深深的褶皱:“他们想卷款跑路,然後伺机报复。”
“跑不掉的。”许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家在欧洲的暗线已经动了,只要他们敢出瑞士,就别想活着回来。”他看着苏洛,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你爷爷当年总说,苏家的孩子里,就你最像他,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比谁都硬。”
苏洛没接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青铜令牌,令牌上的纹路被摩挲得光滑,仿佛能映出苏旗当年的样子。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总把他抱在膝头,用拐杖指着地图上的航线说:“洛洛记住,真正的强者不是要踏平所有对手,而是要守住该守的东西。”
现在他懂了,该守的不仅是苏家的家业,还有二十年前的真相,是宇文杰掌心的温度,是那些藏在暗夜里却从未熄灭的光。
“刘翔说,下午要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公布魏家的罪证。”宇文杰握住苏洛的手,指尖传来对方微凉的温度,“你要去吗?”
苏洛摇摇头,将令牌放回原位:“我不去。”他看向窗外,晨光已经洒满庭院,海棠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晃,“该露面的人不是我。”
宇文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场清算需要一个公开的终点,而最合适的人,是那位沉寂了二十年的苏家老爷子。
下午三点,新闻发布会现场座无虚席。当苏旗坐着轮椅出现在台上时,闪光灯瞬间淹没了整个会场。老人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虽然脸色仍显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当年,他拿起话筒,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每个角落:
“二十年前,有人说苏家倒了。”老人缓缓擡手,指向身後的大屏幕,上面开始播放魏家走私的证据和冷家主母的通缉令,“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要宣告苏家回来了,而是要告诉所有人——公道或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台下掌声雷动时,苏洛和宇文杰正站在发布会场外的树荫下,看着屏幕里苏旗挺直的脊梁,忽然同时笑了。
“接下来去哪?”宇文杰问。
“回家。”苏洛擡头看他,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得像那年塞班岛的夏天,“吃剩下的桂花糕。”
远处的警笛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城市喧嚣的烟火气。苏洛知道,世家的棋局还远未结束,未来或许还会有新的风浪,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爷爷,有那些并肩作战的人,无论什麽暗涌,他都敢笑着踏过去。
因为他们要守护的,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姓氏,而是那些藏在血雨腥风里,却愈发清晰的温暖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