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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番外（第1页）

番外

深秋的梧桐公馆总飘着桂花香，苏旗坐在廊下翻一本泛黄的线装书，许老拎着个锡制茶罐进来时，正撞见他对着夹在书里的半片枫叶出神。

“又看你那宝贝《茶经》？”许老把茶罐往石桌上一搁，揭开盖子，陈年普洱的醇厚香气漫开来，“我托人从云南带的古树茶，比你上次喝的那个强。”

苏旗擡眼，眼底带着笑纹：“你这老东西，又来炫耀你的茶。”他合上书，枫叶从书页间滑落，被许老眼疾手快地接住。

“哟，这枫叶还是当年在燕大後山捡的？”许老捏着那片暗红的叶子，边缘已经发脆，“我记得那年冷晚秋也在，还说要夹在她的画集里当书签。”

苏旗的动作顿了顿，拿起紫砂壶慢条斯理地洗茶：“陈年旧事了。”

“旧事才值得说。”许老给自己倒了杯茶，咂咂嘴道，“前阵子清理冷家旧物，发现本她的日记，里面把你写得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似的，说你讲课的时候‘粉笔灰落在肩头，都像落了场雪’。”

苏旗的指尖在紫砂壶柄上轻轻摩挲，没接话。他想起那个总穿月白旗袍的女学生，坐在教室第一排，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每次提问都带着点怯生生的执拗。冷晚秋的画极好，尤其擅长工笔花鸟，毕业时送了他一幅《春燕图》，燕子的翅膀上用金粉点了细闪，说是“祝先生前程似锦”。

“後来她家里逼着她嫁给魏家那个小子，她还跑来找你哭。”许老的声音低了些，“你劝了她什麽来着？好像是说‘画要留白，人生也要’。”

“她是个好苗子，可惜生错了地方。”苏旗倒出琥珀色的茶汤，“冷家那时已经和魏家勾连，她一个姑娘家，能做什麽？”

许老哼了一声：“可後来外头传你们是师生恋，说她为了你终身不嫁，还把你写的便签都裱起来了。”他凑近了些，挤眉弄眼，“我可记得，你当年为了避嫌，连她的画展都没去。”

苏旗呷了口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父亲找到我，把那些便签摔在桌上——不过是我给她批改的画稿意见。他说‘苏先生要是识趣，就离小女远点’。”他放下茶杯，“後来她真的没嫁人，守着冷家那座空宅子，画了一辈子花鸟。”

廊外的风卷着桂花瓣飘过，落在石桌上的茶盏里。许老看着苏旗鬓角的白发，忽然叹了口气：“说起来，冷晚秋临终前还托人给你带了样东西，是她画的最後一幅画，《孤山寒梅》，梅枝上落着只燕子，跟当年送你的那幅正好对上。”

“我知道。”苏旗的声音很轻，“画在我书房第三层书架上，用锦盒收着。”

许老愣了愣，随即笑了：“你啊，这辈子就是活得太克制。”

苏旗没反驳，只是重新翻开那本《茶经》，枫叶被他仔细夹回原来的位置。书页间还留着淡淡的墨香，像许多年前那个午後，冷晚秋抱着画夹站在办公室门口，轻声问：“苏先生，您看我这只燕子，是不是太孤单了？”

那时他怎麽说的？好像是说：“孤单也未必不好，至少干净。”

如今想来，或许那时该告诉她，梅花开时，总会有燕子回来的。

茶烟袅袅中，许老的鼾声渐渐响起。苏旗看着廊外飘落的桂花，忽然想起冷晚秋日记里的最後一句：“苏先生说茶要慢慢泡，可有些人，等不到茶凉。”

他拿起茶壶，给许老空了的杯子添满，茶香漫过石桌，像一场无人知晓的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