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陈汉最後一次见到阳光,是在引渡回国的囚车上。
铁窗栏将天空切割成破碎的菱形,像极了他这些年精心编织却又亲手撕碎的阴谋网。手腕上的镣铐磨破了皮肤,血腥味混着车厢里霉味钻入鼻腔,让他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王志远时的场景——那时他穿着熨帖的丝绸衬衫,站在王家别墅的水晶灯下,以为抓住了攀附豪门的藤蔓。
“陈先生,这是你在塞班岛藏匿的账本,还有与新星家族交易的录音。”INTERPOL的探员将一叠文件拍在审讯桌上,声音冷得像冰,“交代出黑方派系在海关的最後一个据点,或许能争取减刑。”
陈汉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怎麽会不知道探员在等什麽?那个藏在保税区仓库里的军火中转站,是他留给自己最後的筹码,也是黑方派系在滨海市的最後一颗毒瘤。可他更清楚,一旦说出口,自己就成了彻底没用的弃子,连在监狱里茍活的资格都不会有。
他想起黄猛被乱棍打死在码头的消息,想起魏然在瑞士雪山被冻成冰雕的传闻,那些曾经依附的势力,垮台时比谁都快,弃子比谁都狠。
“我要见王志远。”陈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见不到他,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他以为王志远会来。毕竟他们曾共享过苏洛的秘密,曾在深夜的酒吧里举杯,嘲笑那个“假清高”的富家少爷如何被蒙在鼓里。可直到探视日结束,玻璃对面的椅子始终空着。狱警说,王少爷去国外养病了,临走前捐了一大笔钱给监狱,特意嘱咐“不必优待473号囚犯”。
473号,是他的囚号。
陈汉在那一刻彻底垮了。他像头困兽般在牢房里嘶吼,用头撞着冰冷的墙壁,直到额头渗出血来才被狱警按住。冰冷的镇定剂注入血管时,他眼前闪过苏洛最後看他的眼神——在塞班岛的地下室里,那个被他视为猎物的青年,眼里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堆无关紧要的垃圾。
原来从始至终,他引以为傲的算计,在对方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的表演。
转监那天,他被塞进拥挤的囚车,身边是几个被判了无期的重刑犯。有人认出他是“王家那个小白脸”,吹着口哨调侃:“听说你把王少爷的心上人搞没了?够胆啊。”
陈汉没说话,只是盯着窗外飞逝的树影。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苏洛的情景,在大学图书馆的角落里,那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正低头看书,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金边。那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麽干净的人,要是弄脏了,一定很有趣。
後来他确实这麽做了。僞造暧昧短信,挑拨王志远的猜忌,在苏洛最绝望的时候递上一把刀……他以为自己是掌控棋局的人,却没发现脚下早已是万丈深渊。
囚车最终停在偏远的重刑犯监狱。高墙电网像怪兽的獠牙,吞噬了最後一丝阳光。当沉重的铁门在身後关上时,陈汉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来不是攀附藤蔓的菟丝花,而是泥潭里的蛆虫,以为能拖着别人一起腐烂,最终却只困死了自己。
狱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墙壁上刻着前人留下的歪扭字迹。陈汉蜷缩在角落,闻着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霉味,想起苏洛曾说过的话——“你这样的人,永远活在阴影里”。
是啊,他这辈子,终究没能见到真正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