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年从自我沉浸的世界里抽离。
眼前,老旧的公寓楼油漆剥离,只剩灰色的水泥残留,墙面掩盖不住的裂隙,像蜘蛛网一样攀爬。
温予年成年後第一次回沐阳时,也被这番景象吓了一跳。
记忆中的房子虽然不太好,但没有破烂到下雨都能全渗进去的地步。
而且那天也像现在这样,他刚推开车门,街坊邻居就投来视线。
“我去找地方停车。”
“好。”温予年应下,观察四周。
哪怕是过年,这里也都基本是老人小孩,年轻人打拼不回家是常事。
小孩只是好奇和警惕。
老一辈就不止了,异样感最为严重,那眼神简直像是看到难以置信的东西。
他们常居在此处,说不定知道那件事。
温予年抓了把糖果,跑到一位奶奶面前,交给她:“您好奶奶,给你吃糖果。”
奶奶没反应,仅仅痴呆地望着远方:“孙女,我的孙女,快回来吃饭嘞。”
“我今天做了小炒肉,炒白菜,都是你爱吃的,你怎麽还不回来,高中晚上该放学了啊?”
“奶奶?”温予年呼唤一声。
“奶奶?”
见她没什麽反应,他又两腿蹬蹬地跑去找坐在石凳上的爷爷。
爷爷面朝桌板,指尖沾水画着圆圈。
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地挤满面上。
他嘴里一直在动,好像在说话。
温予年听不清,便凑近去听。
“2122丶2123丶2124……”
“好多好多,数不完了,要数不完了,2125……”
温予年估摸着他也不能交流,正打算离开,却猛然被爷爷抓住,死死地捏着手腕。
那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手一把掀开他的面具,瞳孔放大,嘴里说道:“你是三,第三个,最後一个啊最後一个。”
温予年没想到会被认出来,赶紧拉远距离。
之前的邻居吗?
也是,毕竟以前自己住的地方就和谢馀隔一栋楼,都是熟人了。
但温予年现在认不出来他们,记忆里他们对应的样子被时间蒙上灰。
呆站在一旁的奶奶整个人瞬间惊醒,抓住爷爷的领子:“你什麽意思,你说啊你什麽意思,我的孙女呢,我的孙女呢!”
他被勒得哑声:“我看到了,他是最後一个。”
“我的孙女还没回来,还没吃晚饭呢,怎麽可以这样。”奶奶捂住胸口大喘气,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温予年先上前拉开他们:“奶奶,您别急,先松开爷爷,他要憋死了。”
好不容易拉开两人,奶奶又恢复那副呆呆的模样。
爷爷倒没有继续画圈圈,而是盯着温予年身後:“你是二,第二个,对,第二个。”
温予年连连後退,不敢回头去看。
爷爷和奶奶好奇怪,像是——
疯了。
此时,小孩们围在旁边唱的歌谣,也显得诡异。
“六月呀六月,云彩高飞翔,红红像火烧,层层堆天边。”
“小屋哦小屋,金鱼争出塘,家犬吠不停,老牛闯篱笆。”
童声像一把纤绳扼住温予年的嗓子,哽在原地,不上不下。
幸好红酒味信息素向前滑来,慢慢安抚他跳动不安的心。
紧接着,他被谢馀从身後拥住,谢馀握住他的手,他泛凉的手心才逐渐恢复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