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了一身光华的人启唇问她:“你怎么翻窗进来?”
意识回归,她张了张嘴,指着从内上锁的门,语气带着几分控诉和委屈:“你把门关了呀。”
应见画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门是他收拾行李时关的,一时无法反驳。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杜知津停在他身侧,低头嗅了嗅他手里的玉露,摇头:“味道太浓了,不适合你。”
这样一句突如其来的点评立刻让应见画忘了方才下定的决心。他怒了:“这可是三家铺子里最实惠的一款!味道哪里浓了”
他磨薄了嘴唇才用四十文拿下!况且,若不是、若不是她过于在乎男子容貌,他根本不会花这个冤枉钱。
杜知津坚持:“而且,质地也很粗糙,抹了还不如不抹。”
此话一出,应见画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噌噌噌”往上涨。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当然不如你的小红天生丽质,我还要涂脂抹粉维持”话未说完,她突然摊开掌心,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玉瓶。
那玉瓶洁白细腻,一看便质地不凡。更珍贵的是从瓶中传来的幽幽暗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并非寻常俗物可比。
应见画怔了怔。
他一动不动,杜知津便捧着玉瓶在他眼前晃了晃,呼唤:“阿墨、阿墨?”
玉瓶在她手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可能碎成几片,然后一沓银票便打了水漂。他猛地捉住她摇晃的手,声音颤抖:“别、当心摔了。”
见他终于肯正经同自己说话,她眨眨眼,眉角噙笑语气松快:“摔了也没关系,我还有许多。”说完,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大木匣,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数十只玉瓶。
这哪里是几只玉瓶?分明是许许多多的真金白银。他懵了,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杜知津还在耳边絮絮地说:“霍姑娘说芙蓉坊的东西太次了,要买好的不如去琼花阁买。我不太懂胭脂水粉,直接问掌柜要了最贵最好的。结果每一瓶只有这么一点点,够谁用呢?索性把他们家的这个名字很长的粉都买下了。”
言尽,她后知后觉他一直没出声,蓦地止住了话头,不确定地问:“你不喜欢吗?”
应见画缓缓扭过头,看着她,像是还没回神:“你问我?”
“当然啊。”她重重点头,表情诚恳,“这些都是买给你的啊。”
“买给我的?”他轻飘飘地重复。
“是啊,我都和绛尾打听过了,你买了面脂、那家店送了一瓶玉露。面脂是给我的,玉露呢?是这个吧。”
她用精致的玉瓶换掉他手上的粗瓷瓶,感叹:“琼花阁可真远,要不是御剑我都回不来。”
应见画唇角翕动,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此时他心中有隐秘的喜悦在滋长。
她同绛尾亲近并不是因为对方姿容更甚,而是为了打听他的事。她忽然离开也不是因为厌烦他,而是为了买这些东西
胸膛中仿佛长出一片茂密的森林,其中有无数叽叽喳喳的鸟雀叫唤不停,使他心神不宁。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克制住了唇角上扬的弧度、克制住了喉间几乎快溢出来的音节。
他只是一如往常地神情平静,淡淡道:“让你破费了。对了,你哪来的钱买这些?”
她的钱不都在他这吗?
杜知津:“霍白今天不是*许了报酬吗?”
他先是一愣,继而一惊:“全都、买了这些?”
看着他陡然皱在一起的眉头,她忽然变得毫无底气,小声道:“那也没有,还是剩了一些的。”
应见画可太熟悉她这个心虚的表情了,直接问:“还剩多少?”
她踌躇地比了一个数,他猜:“五十两?”
她摇头,于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五两?”
还是摇头。
应见画尾音都颤抖了:“总不能是五十文吧?”
然后他便看到杜知津排出了五个小钱。
剩了足足五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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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见画对着那五枚铜钱看了许久,久到杜知津都怀疑他是不是有点石成金的法术,盯久了就能把铜钱变成金子。
但显然,应见画并不会那种法术,相反,他开始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你会不会点石成金?”
她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是违背门规的!况且,钱没了可以再赚”
好嘛,又被瞪了一眼。
听完她的话,应见画珍而重之地把那五枚铜钱收进胸口的暗兜中,末了犹不放心,又把它们拿出来和玉簪放在一起。
杜知津看得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阿墨从前过的都是苦日子,节俭惯了,可这只是五文钱,他不必
“这不止是五文钱。”他突然开口,“你降妖不易,我们不能坐吃山空。”
闻言,她挠了挠脸,弱弱道:“其实还挺容易的,那些悬赏令上的妖都”“如果遇到的是炎魔呢?你也要为了钱财不管不顾?”
他望向她,目光里含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柔软而坚定:“杜知津,我不想你再受伤了。”
尤其是为了我这样的人。
她张了张嘴,心中似乎有万语千言,最终都化成一句轻轻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