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终乾跪得昏昏欲睡,她一来,顿时睡意全无。
“师姐!”他惊喜道,膝行几步,语气暗含期待,“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杜知津:“可以是。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师尊曾经教导她,修行最忌讳不懂装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囫囵吞枣是不行的。此外,师尊还说过,今日事今日毕,有问题不可拖延到明日。
于是,在苦思冥想许久仍不得要领后,她决定请教赵终乾。
毕竟赵终乾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情爱方面他懂的肯定比自己多。
第一次被师姐请教,赵终乾受宠若惊。他正襟危坐,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请问!”
如此郑重,难道要和他探讨武功心法?还掏出了一本书页臃肿的古籍!莫非师姐终于决定收他为徒?
敬畏之心油然升起,他昂首挺胸,双手握拳暗自打气。
他准备好了!
然后他便听到——
“这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什么意思?”
敬畏之心荡然无存。
赵终乾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啊、啊?”
杜知津耐心重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遇到不懂的问题,第一反应当然是从书中寻找答案。可书里写得太晦涩,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她不明白。
看,赵终乾也被难住了。
她忽然欣慰不少。
最初的震惊之后,思绪稍稍回笼,开口却仍有些磕绊:“师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是、是替朋友问的?”
杜知津:“没,我自己想问。”
他倒吸一口凉气:“那,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是对谁情不知所起吗?”不等她回答,他又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
他苦笑。
反正,不会是他。也对,他连把师姐当成唯一都做不到,谈何其它?
他还是太差劲了。
杜知津挠挠脸,难得有些羞涩:“嗯,这人你也认识。”
赵终乾愣住。
他认识?他认识的人莫非,是墨公子?
“这句话的意思是,感情不知因何而生,可能始于微末、可能始于初见。而等你察觉的时候,它已经深厚难挡。”
她点点头,陷入沉思。
那她是何事喜欢上阿墨的?王府?宛泽城?客栈?还是更早的武陵村。
她剖开自己的心,朝里面探头探脑。
吃饭的阿墨、喝水的阿墨、看书的阿墨、写字的阿墨、熬药的阿墨、砍价的阿墨喜怒哀乐各异的他,被她用眼睛摹成画,一幅幅挂在记忆里。只要稍加回想,便历历在目。
原来这就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又觉得,其实理解情爱很简单,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她又问:“之后呢?察觉心意之后要做什么?”
《霸道仙人》写的是“先婚后爱火葬场”,她猜“火葬场”可能是“轰轰烈烈”的一种表达。不过这词不太吉利,她不决定效仿。
赵终乾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要教喜欢的姑娘怎么去喜欢别人!
他悲愤望天,哀伤道:“师姐求您别问我了。”
杜知津:“你也不清楚?那好吧,我自己琢磨。”说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修炼不行,这方面也不行,太惨了。
赵终乾只盼她早点离开,自己好默默流泪,祭奠还没开始就逝去的爱慕。然而不过片刻,她又回来了。
他眼中重燃希冀。
难道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他的梦又一次破碎。
杜知津拎小鸡似的把他拎起来,边翻墙边说:“忘了带上你了,阿墨说有要事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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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竹觉得今天的墨公子很奇怪。
以往,他要么是在房里看书,要么是在配药,要么磨墨画画。但今天,他坐在竹林的凉亭里一坐就是一下午。还时不时掏出一片竹叶,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