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只妖布局多年心思缜密,不该想不到这层。
杜知津深深看他一眼,答:“对,所以它的目标不是附身,而是想通过恐吓皇帝达到某种目的。你之前跟踪过幻妖,应该知道有些妖怪能够读取人的记忆。但它们只能捕捉到识海里最深刻的一段,所以经常漏洞百出。”
“而附身又不一样,听邬题的描述,附身似乎会使人陷入类似‘梦游’的状态。在此期间身体的主导权归妖怪,它大概并不能读取人的记忆,只能照着人下意识的行为继续做。它做这些,也许是想把皇帝逼到绝境,从他口中听到什么。”
闻言,赵终乾脸上的疑惑更加浓郁,对着那张写满线索的纸来回翻看。
二人都没有出声提示,因为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不能让赵终乾沾上。
当皇帝被逼到绝境,连皇后、太师、大监甚至新出生的孩子都无法信任,他会逃去哪里?
龙脉。妖怪的最终目的很可能就是皇城下的龙脉。
即便听夫子讲课偷懒如杜知津,也明白一些最浅显的道理,比如外戚与皇权的关系。
她模糊地意识到之后的行动不能再带上赵终乾,最好不要借助任何与侯府有关的势力,不然一旦出了差错,赵终乾甚至侯夫人都会被冠上霍乱超纲的罪名。
唉。
她无声叹了口气。
大户人家就是这样,规矩多,要顾忌的也多,好烦哦。
连妖怪进了琉璃京都变聪明了。
赵终乾盯着看了许久,几乎要把宣纸盯出洞来也没思考出个结果。他求助地看向应见画,企图得到提示。
然而应见画开口却是另件事:“侯夫人是心病,药无法根治。”
他听了一怔,立刻转而担心起母亲的病:“那该怎么治?不吃假药也好不了吗?”
应见画:“你多陪陪她,别让侯夫人太操心府中事务。”
心病还需心医治,他不清楚个中缘由,给不了详尽的法子。可赵终乾有他这句话便够了,反正他杵在这也是碍事,干脆回去陪他母亲。
屋里再没有闲杂人等,只有不长不短的两道倒影。
应见画又铺了一张新的纸,杜知津趁他不注意,用手给他的影子捏了两只猫耳朵。
哎呀,更像猫了。
见她对着地面发笑,他不解,刚要循着目光往地面看,被她打断:“咳咳!阿墨,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在线索已经很明显,妖怪想要找到龙脉,可他们同样不知道龙脉的位置。
“龙脉的方位只有皇帝知道,可他生性多疑,不会平白无故相信我们,更不会透露龙脉这般重要的事物。”
这是目前最大的阻碍。
杜知津抱着剑,沉思:“不能提小赵,说不定提了还会起反作用。也不能说我是等闲山来人,皇帝现在神鬼一道谁都不信嘶——那我们该如何取信?直接和他说妖怪的目的吗,他会不会让那什么锦衣卫把我们打出去?”
想着想着,她弹了一下醒月的剑鞘。
没想到她堂堂等闲山故彰真人之徒居然也有被嫌弃的一天,唉,还是直来直往地除妖痛快。
“不然我们先偷偷潜入进去,剩下的,随机应变?”实在想不出好方法,她索性采取最简单直白的方法——车到山前必有路。
见他神色迟疑,她眼睛一亮:“莫非阿墨你又有主意了?好阿墨,你可真聪明!”
应见画被她夸得脸热,心中浮现几分勇气。他落笔在纸上画了什么,杜知津凑过去瞧,惊讶:“这个人和你好像啊。”
他点点头,说:“这是我父亲。”
“我祖父是先皇画师,先皇去后画师一职由我父亲接任。我父亲在宫中待了五年,他厌倦宫中生活向往五湖四海,于是主动辞官。”
之后的故事杜知津也知道了。
“你爹遇到你娘,又有了你,在武陵村定居。”
“是。我之前骗了你。并非只有我祖父是内廷画师,我父亲也是。”他道歉,杜知津摆摆手表示理解:“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算很熟,你对我有保留很正常。”
应见画看着她,喉中有千言万语。
不,不止这一个谎言。
他没有再沉湎过去,继续道:“后来,郡王世子为了夺我父亲手上的传家宝,将我父母杀害。可他不知道的是,他们拿走的并不是真的宝物。”
“真的宝物是一幅画,画上有先皇和当今的御笔。”
边说,他边在心底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做到坦诚。对不起,我又一次骗了你。
郡王世子拿走的就是真的宝物,但他无法解释为何这幅画会落在自己手里。
她的目光依旧澄澈如月光,他却不敢看上哪怕一眼。
袖子里的手无端攥紧,掌心沁出薄薄的汗。
她这般聪慧,一定已经发现他在撒谎了吧?她当如何?
拆穿他?
还是相信他。
几息的时间在此刻显得无比绵长,应见画颤抖着合上眼,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