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後面再说什麽,我则完全听不进去了。只知道那天是失魂落魄走出她的卧房的。
我有一个秘密。无人知晓。
那便是我拥有能在睡梦中预知未来的能力。从小到大便是这样,起初只是身边的小事,再然後便是能看到久远的事。
拥有这样的能力,我却没在一个人面前说过。因为我知道,说了便会成为异类,遭受欺凌。
我不想那样的事发生,所以一直三缄其口。
从小到大,我则一直做着这样一个梦,梦里我成了别人的新娘子,披着红盖头,在花轿之中,周围人都在贺喜,但我的眼里却没有笑意。
不仅如此,我还梦到了横尸遍野的战场,无数尸体铺在我的面前,有一位披着披风的少年坐在马上,他身姿挺立,直觉告诉我,他是一位将军,但不知怎的,他现在处境并不佳。
後面,则是大寰亡了,我改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子。
这简直是噩梦。
为了发泄,我草草在纸上写了预言,却为我将後的离世埋下了伏笔。
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将军扯上关的我,今日听见母亲的话,宛若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
曾经我想,我家是文官,打交道的也都是同我们一样的文官,上哪去认识什麽将军呢?
可是母亲今天却说,早年给我定下了娃娃亲,他现在成了将军,这是什麽阴差阳错的安排?
我语塞,我见过大寰亡在面前,可我没有那挽救苍生的念头,我也没有能力,我只想找个待我好,能给我荣华富贵的男人。
别的,再无所求。
若命运真那麽走,那最後我的结局则是改嫁给那个糟老头子。
凭什麽?
我忿忿不平的这些天里,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消息。
我的未婚夫,那位定下娃娃亲的将军,即刻要戍守北疆了,这一去,便是三年。
我们两家是世交,再加上这层关系,母亲说什麽也要让我去,我被父亲拉着做人情,去替那只在娘胎里谋面的男人送行。
夕阳西下,我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得是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他同我年龄相当,只比我长一岁,但却有无限的勇气。他一一向任府里的人问好,轮到我时,他只是匆匆擡起眼。
也不知他对我是否满意…
我这麽想着,他却已然上了马背。
後来,他便随着部队走了,而我承应父母的命令,则在家院中日复一日的等他。
我没那般的勇气,敢去说不。
在家人的眼中,特别是在父亲的眼中,我一直尽力扮演着一个乖巧的女儿,期盼着他能从中多看我一眼,去理解我多一点点。
我与程眙成亲,也顺应了他的心意。
不会让他有多难堪。
这挺好的。
那些姨娘们知道将来或许我有这样一个夫婿,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我总觉得没有那麽坏了,尽管还是不尊重。
母亲也点着头,每当她欣慰地道:
“容楹啊,知道你将来有所保障我就放心了。”
她的这句话宛若遗眼,甚是不吉利,我不愿听,想捂着她嘴,母亲也只是痴痴地笑着。
我则在後院的池塘边上,想从春等到冬,嫁给程眙,生几个儿子,过着人人艳羡的生活。只有这样,我才能让母亲脸上有光,父亲垂青,姨娘忌惮。
生活如此这般才有盼头,讽刺的是,某日城郊漫步,河上生了几株少见的莲花,我想寻来插在母亲案上,却失手坠河,一命呜呼了。
直到今日,我都不愿相信自己的离世。
我竟那般意外的死了。
坠水的那一刻,排山倒海的冷,我唯能感受到呼吸的难受,呛了好几口的水,浑身无力,寒冷无比。水面之上层层叠叠的荷叶,仿佛是我的坟墓。
我努力伸出手,却也只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