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宅院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像这样的对话时有发生,这些‘秘闻’就像春日里的柳絮,不知不觉间飞满楚家每一个角落。
竹玉院里也不例外,才入院没多久的盼儿和岑儿,连走路时都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到主子,做起事来更是十二分用心。
夕阳西下,最後一点金色馀晖落下。
盼儿轻手轻脚推屋门,探进半个身子:“姑娘,奴婢刚去厨房拿了生牛乳来,给您热一碗可好?”姑娘今日午膳时没胃口,几乎没动筷子,只捡了两根素菜吃,现在也该饿了。
楚钰芙放下手中医书,摇摇头:“不必热了,煮熟拿冰井水镇上吧,我想喝凉的。”
随後擡手按着眉心,问道:“蓝珠出去多久了?”
盼儿回头望望天色,在心中默算:“约莫有四个时辰了。”
昨日从前院回来,她越想越觉得信国公府四个字耳熟,深夜躺在床上想了许久,猛然忆起元宵节当晚,她与陆表姐在茶肆歇脚时,那说书人唾沫横飞,讲的正是信国公府轶事。
时间过去许久,她当时也就顺耳那麽一听,现下只隐约记得,说的是信国公府大少公子病入膏肓,命悬一线的故事。
于是今日一早,她便让蓝珠悄悄出府,去茶肆找那说书人打听清楚。
天色越来越暗,竹玉院早早点起灯烛。盼儿和岑儿将竈房送来的晚膳一一布好,楚钰芙左等右等,就在她担心出了什麽意外时,蓝珠终于回来了。
楚钰芙立即起身,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水。
蓝珠顾不得礼数,接过水仰头一口喝干,才道:“可累坏我了,那说书先生今日没在茶肆,我打听着寻到他家,又等了许久才等到他!”
楚钰芙坐直身子,问道:“那人怎麽说?”
“与那日在茶肆中说得大差不差。信国公夫人的确只有这个独子,是正经的金疙瘩,自幼体弱多病,听说是打襁褓里便比旁人弱,这些年吃的药能堆满一间房,年前起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近来一直在寻访擅长针灸的郎中治病。”
蓝珠双眼亮晶晶:“定是姑娘妙手回春治好了蒋老夫人,名声传到国公夫人耳朵里,这才来找你。”
楚钰芙静静听着,双手捧着茶盏,轻轻摩挲。
她治好蒋老夫人已是三月初的事,如今已到四月,若真如说书人说的那样,严大公子病势凶险,怎会拖到今日才寻来。
再者,京中擅医者何其多,她拿得出手的病例也只有蒋老夫人一人,国公府为何就认定了她?
见她捧着茶杯沉吟出神良久,蓝珠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姑娘,您别想那麽多。这桩事就是老天爷送到您眼前的机运,为何找您,您又是否能治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握住机会,借着国公府的势让主母退步!”
楚钰芙闻言展颜一笑,确实是这个理:“是,得先把眼前这个难关过了再说。”
“关关难过,关关过!”蓝珠嘿嘿一笑,凑近问道,“姑娘,今日下午信国公府那边,可又来人了吗?”
“来了,听云穗说是国公夫人亲自登门,但我那位母亲大人还是铁了心不肯松口,听说国公夫人走时面色不大好看。”
说着楚钰芙拿过桌上筷子,拨出一半米饭到空碗里,又把每样菜夹起一些堆到饭上,递给蓝珠:“跑了一下午饿了吧?这里没外人,就在这儿吃吧。”
蓝珠也不推辞,笑着接过碗,道:“谢谢姑娘。”
睡在房门口的小狗崽闻到饭香味,早早就绕着饭桌打转了,小尾巴摇得飞快。蓝珠瞧着好笑,夹起一块小炒肉丢到它脚边:“嘬嘬,馋死小胖狗了,都快长成球儿了,就吃饭最积极,喏,去吃吧。”
谁知道平时抱着一块骨头都能吃半天的初一,此刻却只是凑近嗅了嗅,小脑袋一甩,绕着肉走了三圈,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最後居然一扭身,又趴回窝里了。
蓝珠傻眼,筷子悬在半空:“嘿,刚还扒裤脚,怎麽这会儿真给了它又不吃了。”
“估计是不饿……”楚钰芙下意识接话,可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抿唇看向桌上饭菜,脸色微变,一把捉住蓝珠的手。
“别吃。”
她俯身凑近那盘肉,闻了几下,却并没察觉到什麽异味,擡起头道:“去,叫人到竈房捉只活鸡或者活鸭什麽的来。”
看她骤变的脸色,蓝珠也想到了什麽,扔下筷子打开门便唤人去竈房。
不到一刻钟,银索抱着一只嘎嘎乱叫的小白鸭跑进来,几人掰开鸭嘴强塞进去几块炒肉,起初鸭子还在胡乱扑腾,不过几分钟光景,便眼睁睁看着那鸭子的动作越来越弱,细长的脖子慢慢软下去,最终小圆眼一合,再无声息。
银索捂着嘴,倒抽一口凉气,瞪大眼道:“姑丶姑娘的饭里有毒!”
楚钰芙冷冷一笑:“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要我‘病死’了,嫡姐不但能顺理成章嫁去裴府,信国公府无人再能置喙半个字,还坐实了我重病不能见客的说辞!”
这也的确是吴氏能做出来的事,趁祖母病着,让她暴病身亡,等楚爹爹回来时,没准人都已经入土了。
银索道:“这丶这也太……”
“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