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反手指着卢敏中,声音陡然拔高,尖厉刺耳:“再说了!你怕什麽?!你到底在怕什麽?!他裴越是四品官,你卢敏中也是堂堂四品侍郎!哦,他伯伯是工部尚书?那又如何?!公爹还是礼部尚书呢!我爹更乃堂堂银青光禄大夫!我教训一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难道还没有这个资格?!”
听她竟然吐出贱种二字,卢敏中眼睛瞪浑圆,语速奇快:“贱种?!你也配说人家是贱种?!薛疏桐,你知不知道如今这京中,风头最盛的夫人是谁?就是你口中这个庶出的贱种!”
“人家年纪轻轻,一手妙术,治好了明宣侯府老夫人的陈年旧疾!把信国公府濒死的小公爷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甚至塞北一役大皇子都用了她的药,还特意派人送了厚礼致谢!这几家,哪家门第不比卢家高,不比你娘家高?哪一家不卖她一个面子?哪一家又不会因此给裴越一个薄面?!而你呢?你在家里吃喝玩乐都玩不明白!你夫君我在前朝如履薄冰丶小心翼翼!你在後面都干了些什麽?!你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我是四品!但你别忘了我是靠什麽爬上这个位置的!我那个好二弟,天天虎视眈眈,就盼着我出点差错好把我拉下来!父亲的心,一直偏着他那边,你难道不知道?!而人家裴越,那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功名!如今圣眷正浓,与大皇子殿下走得又近,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你……你为什麽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
“不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今日有多狼狈?又被多少人为难,损失多少银子?!”
薛疏桐被他一串话砸得脸色青白,却依旧梗着脖子,咬牙回瞪他:“你这是在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蠢妇!当真是不可救药的蠢妇!”卢敏中彻底失了与她争辩的力气,疲惫闭上眼,再睁开时:“明日,不!下午就今日下午!你给我滚去裴府!亲自登门,去找楚夫人赔礼道歉!!”
“我?!我去给她赔礼道歉?你疯了不成?!”薛疏桐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满眼不可置信。
卢敏中哈哈两声大笑,笑中颇有几分自嘲:“我是疯了,早在你为难林氏时,没管你。在你和那吴氏来往时还没管你,以至于酿成今天这种大错!”
他目光死死钉在薛疏桐脸上,一字一句,道:“你不去也行,你若不去,从今日起,你收拾东西回娘家去罢!”
薛疏桐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僵住了:“你丶你这是什麽意思?你要休我?!你怎麽敢!你怎麽能!卢敏中!你是不是早存了心思,想把绾娘那个小贱人擡正?!我可是你八擡大轿丶三媒六聘娶回来的正头夫人!我爹可是银青……”
“够了——!”卢敏中猛地一声暴喝。
“我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要麽,今日立刻丶马上去裴府赔礼道歉!要麽现在就给我滚出卢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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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罗夫人登门时,楚钰芙正坐在临窗的榻上,拈着那张写满沈夫人中毒症状的纸笺,细细琢磨。
连着翻了两日医书,又私下寻了许大夫细细探讨过,两人致认为像是中了丹毒。但这丹毒又可细分为朱砂之毒与铅黄之毒,具体是哪一种,却如雾里看花,难以断定。而这两者的解毒之法,相差甚多。
屋中央的冰鉴里,冰块融化飘出丝丝缕缕凉气,蓝珠持一柄绣着芙蓉花的团扇慢悠悠打扇,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睡过去,骤然听闻丫鬟来报,说罗夫人来了,把她从瞌睡里惊了出来:“罗夫人?她怎麽来了?昨日并未收到拜帖呀!”
楚钰芙皱皱鼻子,不知道对方这是想干什麽。
说实话,自从得知薛夫人是罗夫人的儿媳後,她真真是一点不想见她们一家人,避之唯恐不及。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颤,将手中纸笺放到桌上,淡淡道:“就说我方才歇下,正午睡着,一时半刻怕是醒不来。请她改日再来吧。”
“是,夫人。”丫鬟福身退下。
谁知不过片刻功夫,那丫鬟又面带难色地回来了:“夫人,罗夫人说今日她左右无事,就在花厅等着夫人睡醒也无妨。”
她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夫人,罗夫人不是独自来的,还带了一位夫人同来,那位夫人称罗夫人为母亲。”
带人?母亲?
“行,我知道了。”楚钰芙拧着眉道。
她起身,移步至镜前,蓝珠拿起梳子蘸了点桂花头油,仔细将鬓边碎发抿好,打开首饰匣子,挑出一副水润通透的红玛瑙耳坠给她戴上,边小声嘀咕:“她带了人来,难不成是那位薛夫人?”
楚钰芙浅哼一声,对镜往鬓间插上一根玉钗:“怎麽?是那夜游会上骂得不够尽兴,还要追到我府上,指着我的鼻子再骂一回?”
蓝珠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想起前日晚上将军那沉如水的脸色,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别是来道歉的吧?
【作者有话说】
卢大人:蠢货!
薛夫人:孬种!
每次写到撕逼我就又兴奋又激动,仿佛自己吵了一架。我一会儿代入自己是卢大人,一会儿代入他的蠢媳妇,自己玩的倒是很开心,就是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