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牵线搭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一场秋雨过後,天气骤然转凉,仿佛一夜之间便从夏天迈入了秋天。
後来楚钰芙又去了一次舟桥夜市,发现那里的摊档已经撤下许多家,长街不复前些日子的喧嚣鼎沸,冷清了许多,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遗憾。
转眼到了九月中旬,秋风萧瑟,庭院里的树木叶子不过几日便黄了大半。
清晨,楚钰芙盘膝坐在临窗的矮榻上,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投向窗外庭院中的银杏树。
金黄的叶子簌簌飘落,凉风打着旋儿卷过,一片叶子忽悠悠飘进窗,落在裙摆上。她伸手捡起,放在身前的矮几上。
“夫人,庄子里的管事昨儿把夏季的账册送来了,还带了两颗手臂长的野山参,五只活野兔。”蓝珠将怀中账本地放在几上。
楚钰芙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随手翻开一页。
蓝珠站在一旁,继续道:“府里下人们的冬衣料子和样式,夫人您前日都看过了,若是没有异议,就照那个样子裁制,每人两身。加紧些,约莫能在十月里送来。您有两件厚缎褙子,也要镶上毛风边儿,到时一并送去让人做了吧?”
楚钰芙的目光未离账本,声音温软清晰,一件件吩咐道:“野山参难得,仔细些,掺些茶叶用瓷罐封好,放在干燥处,别受了潮气生了虫。那几只兔子……先寻个地方养着吧,不急着宰。这两日天气乍凉,将军肠胃略有些不适,不宜食兔肉。”
“是。”蓝珠应道。
“至于下人们的冬衣……”
楚钰芙想起前日送来的袄子,沉吟道:“我摸着那料子不算顶厚实,天气若真冷起来怕是不够暖。这样,每件衣裳再添上三两棉花。添棉花的银子,你直接去账上支便是。镶毛风边儿的事,你看着办就好。”
府上不差那几十两银子,她总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让手底下的人过舒坦些,毕竟过日子,都不容易。
蓝珠仔细记下,接着又道:“再就是外头的事了。”
楚钰芙微微扬了扬下巴,目光依旧停留在账册上,示意她继续。
“明宣侯府那边,四日後要办赏菊宴,表姑娘特意给您送了请帖来。”
楚钰芙在心中略一盘算,那日她需去信国公府给沈夫人瞧瞧,时间上怕是赶不及赴宴,便道:“你遣人给表姐回个话,就说那日我得去趟国公府,若那边结束得早,我定赶过去,若实在赶不及,只能请她见谅了。”
沈夫人服下解毒丸已近一月,自述精神头比从前足了些,夜间睡眠也安稳许多,不易惊醒了。这无疑是好转的迹象。只是那毒素经年累月侵蚀身体,终究伤了根本,能否再怀上身孕,她便不能保证了,只能慢慢调养看天意缘分。
蓝珠点头记下,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踌躇片刻才又道:“夫人,还有一事,就是白御史的夫人岳氏,又递了请帖来,还是说想见您一面。”
“嗯?”
楚钰芙终于将目光从账本上移开,坐直了身子,秀眉轻蹙:“门房昨日没跟来递帖子的人说清楚麽?若有事,按规矩去碧虚阁预约便是。”
如今找她看诊的人络绎不绝,若人人都这般直接上门递帖求见,府上岂不乱了套。
蓝珠连忙替门房解释:“昨日门房说得清清楚楚,奴婢就在旁边听着呢。今日岳氏打发来的下人,说碧虚阁的号早已排到七天後了,可她家主子确有万分紧要之事,实在等不及了,这才又厚着脸皮递了帖子。”
楚钰芙闻言,指尖下太阳xue,正思忖着如何回复,忽听廊外传来脚步声。裴越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丝练武後的微喘:“若不想见,拒了便是。”
楚钰芙循声望向窗外,只见方才还在庭院中舞剑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收了势。额角发丝被汗水濡湿,略显凌乱地贴在脸侧。
他顺着回廊大步走来,行至窗前,自然地伸出手探进窗棂,抚了抚她额角碎发。
楚钰芙仰起脸,对上他深邃的桃花眼,唇角弯起一个安抚的笑意,反手轻轻捏了捏他手指:“算啦,兴许人家真有什麽火烧眉毛的急事呢。避而不见,反倒显得我们不近人情。”
见她已拿定主意,裴越不再多言。
楚钰芙沉吟片刻,转回头对蓝珠道:“你派人去回话吧,就今日下午,请岳夫人过府一叙。”
“诶。”
蓝珠福身应下,正要退出去门去,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圆桌上摆着的杏仁豆腐,脚步又顿住了,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楚钰芙。
“夫人,奴婢这儿还有一件小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钰芙看向她:“你讲便是。”
“就是奴婢听竈房的人说,一直给咱们府上供豆腐的那户人家,说是老家有事,不打算在京城营生了,要举家迁回去。奴婢想着,能不能让李妈妈家的豆腐坊接着给咱们送?她家做的豆腐不错,不比先前那家差的。”
李妈妈?
楚钰芙点头应允:“你看着安排便是。”府上的豆腐在哪家采买都是买,何况蓝珠开了口。
答应下来後,她又顺嘴问道“对了,李妈妈家那个小孙子,如今病可好了?”
蓝珠高兴地笑笑,回道:“劳夫人惦记,那孩子已经大好了!就是治病时欠了些外债,李妈妈一家正紧着还呢。所以奴婢才想着,若能接下府里的生意,多少能帮衬她们一些。”
说完她又一福身,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裴越此时已走进屋内,端起桌上微温的茶水饮了一口,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打趣道:“夫人如今打理起这偌大府邸,倒也是井井有条,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那是自然。”楚钰芙微微擡起下巴,像只得意洋洋晃着尾巴的小狐狸。
裴越垂下眼睫,盖住眸底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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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白府内院。
岳氏坐在饭桌前,看着满桌饭菜,食欲全无。想起隔壁院里那不成器的儿子,便愁得胸口发闷。
筷子提起,复又放下。
贴身丫鬟见她脸色不好,小心翼翼上前,盛了一碗鸡汤,轻声道:“夫人若实在吃不下,喝些汤也好。”
白瓷碗里的鸡汤清亮,映出岳氏眉宇间化不开的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