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中各种回忆如同四周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杂乱无章地浮现。
她想起齐芯的那些话,想起纽约那晚他看见她和霍西禹时说不出的表情。
想起他们在街角面店的试探,想起她那晚冷脸拒绝时他微微落寞的神情。
想起雨後树下支撑起她险些跌倒的手,还有那句懂她的‘累了吧。’
还有让她在梦里百转千回,终是放不下的那句“我若将自己赔给你,你要还是不要?”
沈恬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片承载着无数回忆,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而对谭宗明每一个细小的动容,则是海水中一粒小小的气泡。
看着微不足道,无迹可寻,但实际上当回过神来的时候,睁开眼,却发现早已遍布各个角落,叫她睁开眼是气泡的形,闭上眼依旧能感受到气泡的影。
无处可逃,无所遁形。
谭宗明话音落下,等了许久,沈恬亦没任何反应。
他抓着小姑娘的手微微收紧。
自从遇见沈恬,他才知道,商场与情场虽然说起来都是人心,但後者却明显要复杂得多。
商场本质利益驱动,如果是商业决策,他能通过本能嗅觉预判到对手之後五步的行动方向,但到了沈恬这里,他所有的谋略反而好像成了一种累赘。
他不知道沈恬这一刻心里是怎麽想这件事,再次复合後,他没把握。
但这段时间他能感觉到她的松动,她的软化,她的态度一天一天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九月,我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不是想给你压力,只是想告诉你,你一直在我未来的计划里,只要你愿意。”
沈恬始终没有反应,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同掉进海里的小石子,溅不起一点水花,甚至就连如何坠落也看不见,就这麽静静地沉了进去。
大海没有给他反应。
谭宗明的心在这一刻仿佛也成了那几粒溅不起水花小石子,跟着一点点下沉,胸腔顷刻间便被咸涩苦晦的海水灌满。
这里是魔都的顶端,脚下就是他庞大的商业帝国。
但谭宗明却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有点失败。
“嗯。”
忽然,被他攥在掌心的手微微一动,就像一颗小小的气泡,撞在了谭宗明下坠的心,下坠的石子上。
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将他轻轻往上一擡,便在水中碎裂,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心,那一颗被她拨弄来去的石子,却顺着那一点力量,停止了下坠。
水流缓慢而轻柔地划过他的心,划过那一粒石子,让它悬在海水中不安地浮动。
“我觉得,你的想法,比我那个遛鸟听戏抽鞭子的要好。”
下一秒,小姑娘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回过头看向他的时候,双眸璨若星河。
“挺好的,不用文艺复兴了,谭宗明。”
谁说大海没有回应。
…
时间是下午三点。
谭宗明三点二十还有个会,门口的时慈觉得差不多可以先提醒下老板,让他准备把手边的工作先告一段落。
时慈走过去敲了敲门,隔着门唤了声:“谭总。”
一般谭宗明这个时候都会直接接一句‘进来’,时秘书的手已经非常专业地握住了门把,就等进来二字一出,立刻推门而入。
但熟悉的两个字没到,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略带不耐烦:“什麽事?”
时慈跟在谭宗明身边快十年了,立刻意识到老板应该并不希望自己在这一刻推门而入,随即收回了手。
准备好的问题也自动被替换成:“三点二十的会议需要延後吗?”
办公室里,沈恬已经被谭宗明推到了办公桌上,他的电脑屏幕就在旁边,桌子两旁是成摞的文山会海,这一刻成了谭宗明的帮凶,帮他把她牢牢地禁锢在身下这一小块地方。
沈恬今天穿了一条设计简约的柔雾色长裙,裙摆边缘绣着同色雏菊,与珠光白色的皮肤遥相呼应,粉雕玉琢。沈恬身材比例极好,基本不挑款,所以她选衣服都是凭着喜好,挑那种颜色款式都极简的类型。
为了搭配这种风格的裙子,她也喜欢上了盘发,把那一头海藻般长发拢成一个发包,整块肩颈的线条舒展得极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