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乔杳杳马上就要出宫,已经到了玄武门时果不其然看见了拦人的徐显,他笑眯眯的,却不留半分情面。
“乔三,听我句劝,外面比里面乱,乖乖回去吧。”
乔杳杳冷笑,“徐大人,我往日可有得罪你的地方。”
“并无。”
“乔家可有得罪你的地方?”
“没有。”
“那这是为何?今日宫中大乱,小侯爷允我归家,徐大人何故阻挠?若是别人就算了,徐大人。。。。。。连我也不认得了?”乔杳杳的声音染上怒意,横眉冷对。
徐显蹙眉轻踢马腹,马儿来回踱步,他驾马绕她走了一圈,然後弯腰低声道,“不是我不想放你,只是他说了今日恐有叛军浑水摸鱼偷溜出去,让我守好这处,若是放出去一个人,我可是要军法处置的。乔三,你别为难我了。”
乔杳杳心凉到谷底,这个他说得是谁他们心知肚明,他就是要把她留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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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殿中梧帝躺在卧榻上止不住的咳,手帕子上沾血,福公公伺候他用温水漱口,担忧道,“怎麽咳得如此厉害?”
“外面闹什麽?吵吵嚷嚷的。”
“奴婢这就叫他们小声点。”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杀”,梧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不用,他人到哪儿了?”
福公公已过半百,比梧帝更显老态,他颤颤巍巍丶小心翼翼道,“刚过玄武门。”
“还挺快。”
福公公慌忙叩首,“禁军正在拼死抵抗,相信不久就能。。。。。。。”
梧帝笑道,“朕又不傻,福公公糊弄谁也不能糊弄朕,不是吗?”
福公公胆战心惊,早已泪流满面,跪行至梧帝床边,梧帝早就重新躺下,声音从纱帐中传来,“福公公,叫了这麽多年福公公朕都忘了当初你叫什麽了,哈哈哈哈哈,终于是。。。。。。咳咳咳。。。。。。”
梧帝吐了一地血,他随手抹掉然後单手撑在床侧,福公公上前帮他把枕头靠好,他倚着拾起话题继续问道,“什麽时候下的毒?”
福公公跪在一旁,哽咽得不像话,“陛下。。。。。。”
“咳咳咳。。。。。。做都做了,再哭着喊着也就不合适了。”
“午时。”
“是香啊。”梧帝闭上眼,出乎意料的平静,也或许是早就预料到了,“行了,把你那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擦擦,像什麽话。”
福公公默不作声用袖子净面,但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怎麽也擦不干净,梧帝望着宫殿的顶上方,青瓷黄壁雕琢出数十条游龙个个张开龙口去追逐最中间的那颗珠子,五爪或拢或张,龙须悠长飘扬,威严肃穆,灯火照映下更显金碧辉煌,他一边望着一边感慨,开始追忆往事,回想这走马观花的一生,他还记得什麽,又剩下了什麽。
除了福公公,殿内没有其他人,他也就想同他说说,都到这会儿了,什麽秘密呀丶面子呀丶威严呀通通都不值钱了,不如一吐为快,让自己舒坦舒坦。
可未语他就先笑,“临到头想和你讲,竟没一件能够说起的,你说。。。。。。皇後会怪朕吗?”
有颗泪从他眼角滑进枕头里,他翻身不去看福公公,“烛火太亮,有些晃眼。”
福公公依言吹灭几盏,殿中一下子暗了下来,只馀些微弱灯火摇曳着,等了一阵梧帝什麽都没说,福公公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依旧什麽都没说,于是他叹了口气,声音又缓又轻,像多年前不受宠的梧帝深夜高烧不退他伺候在旁,为他诵经那会儿,
他说,“陛下,是老奴对不住陛下。”说着说着他就又哭,“每次看见小侯爷奴婢就觉得好像是看见了当年的沈二公子。。。。。。陛下,老奴有时候在夜里,也会害怕。。。。。。奴婢没什麽难言之隐,只是希望最後能陪陛下再走一程。”
福公公不知道梧帝每次看沈祀安的时候,会不会。。。。。。也有几刻恍然。
许是有的吧,他说,“太暗了,你把灯点着了,就走吧。”
福公公起身,端着九龙灯盏将四处垂下的纱幔点着,然後再将灯盏放回原位,火舌在殿内飞舞,
“奴婢陪着陛下。”他重新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