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吃了……”
他抱着头,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个能用斧头劈开山峦的灰陵山神,此刻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活着……有啥劲儿啊……”
“穷死算了……死了,就不用挨饿了……”
礼铁祝默默地走到他身边,蹲下,捡起那枚一元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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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商大灰那副万念俱灰的模样,心里头像是被塞进了一团蘸了水的棉花,堵得难受。
他想起了蜜二爷,那个叼着烟袋锅,浑身都是人间烟火气的老头。
他又想起了井星,那个总爱一本正经讲大道理的神棍,反反复复念叨的“创造论”。
最后,他想起了自己。
一个从东北那嘎达的黑土地里爬出来的、爹妈给起了个名叫“礼铁祝”的汉子。
他爹从小就跟他说:“儿啊,咱东北人,啥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那股‘犟’劲儿!天塌下来,咱也得挺着腰杆,把它给顶回去!”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心里头猛地炸开。
他懂了。
这个鬼地方,治的不是穷,是“认命”。是那种“我穷我有理,你富你活该”的懒惰和麻木。
它用一种最温柔的方式,告诉你“努力无用”,然后等着你自己放弃,自己烂掉。
礼铁祝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扶商大灰,也没有说什么“兄弟别哭,站起来撸”的废话。
他只是挽起了自己的袖子,走到旁边一块满是碎石的荒地前。
他弯下腰,用自己的双手,开始一块一块地,往外搬石头。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笨拙。
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他的手掌,渗出鲜血,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
他就那么沉默地,固执地,一趟又一趟地搬着。
周围的村民看见了,又开始新一轮的嘲笑。
“看那傻子,搬石头干啥?那地里能长出金子来?”
“瞎折腾,早晚得饿死!”
商大灰也抬起了头,他泪眼婆娑地看着礼铁祝的背影,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礼铁祝搬完了一小块地方的石头,直起腰,回头看着商大灰。
他脸上沾着灰,额头上淌着汗,但他笑了。
“大灰,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讲你很小的时候,冬天没啥吃的,你妈用一把苞米面,烙的大饼子?”
商大灰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个遥远的、贫穷的,却又无比温暖的记忆,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
他记得。
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一个能冻掉人耳朵的冬天,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饿得躺在炕上,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他的母亲,那个瘦弱的女人,翻遍了家里所有的米缸面袋,最后只找到一小捧受了潮的苞米面。
她小心翼翼地把面和成团,在烧得滚烫的铁锅里,烙成一张金黄的大饼。
那张饼,又干又硬,剌嗓子。
可是在他记忆里,那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他记得母亲把最大的一块塞到他手里,自己却只是舔了舔沾着面糊的手指,笑着说:“妈不饿,你吃。”
他记得自己当年穷困潦倒,和妹妹商燕燕相依为命的时候,为了让妹妹能多吃一口,半夜偷偷溜出去,在雪地里刨了半天,就为了一根被冻得像石头的地瓜。
他记得自己为了攒钱买一串糖葫芦,去给人家扛活,小小的肩膀被麻袋磨得血肉模糊,但他拿到那几块钱的时候,笑得比谁都开心。
那些贫穷的,艰苦的,甚至屈辱的过往,此刻却像一团火,在他心里重新烧了起来。
那不是痛苦的记忆。
那是他之所以成为商大灰的,最初的勋章!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忘了自己是如何靠着一股“不服输”的犟劲儿和“老实巴交”的勤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想摆脱贫穷,心中就要无穷!”
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像惊雷一样在他脑海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