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价钱的时候,恰巧被他媳妇听见,他媳妇当时那眼神就像要吃人,我没敢多留,就赶快回去了。”
她此时还没认出来,周秀兰就是她口中的,眼神像要吃人的媳妇。
“后来他不死心又找过我几次,要把两个闺女卖给我,但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他们家的情况,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不但好色,还不是个男人,家里家外都靠他媳妇撑着,他就会找他媳妇要钱去嫖,不给就打……民妇在风月场所混迹了大半辈子,也算见识过各种男人的无情,但是像这样的烂泥,为了自己嫖卖自己亲闺女的,还真是少见……”
说到最后,忍不住带了几分嘲讽。
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努力消化着听到的话。听完春娘的话,冯章还想垂死挣扎狡辩,想说她是跟叶清岚串通,想说是叶清岚收买人证。
可是,且不说周秀兰身上的伤疤,就说春娘口中的事,都是十分好查证的事,根本没有办法撒谎造假。
冯章没想到,就葛大壮这样的渣滓,竟然还有脸敲登闻鼓告御状!
偏偏葛大壮还在不知死活的叫嚣:“那怎么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们是我葛家的人,我就有权处置!”
间接证实了春娘所言不虚。
其实这些事很好查,冯章只要稍微求证一下,就能知道,但他偏见太重,又太急于将叶清岚定罪,因此未经求证就将葛大壮带到了御前,最终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
但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叶清岚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回荡:“冯大人说周秀兰是因考上了恩科,才想要和离,冯大人错了!应该说,周秀兰是因为考上了恩科,才有了一条活路!”
冯章犹自不忿:“太女殿下不必夸大其词,她周秀兰若是真如你所说,日子过不下去,完全可以请官府做主和离!她却动了要毒杀全家的心思,根本就是本性恶毒!”
叶清岚望着嘴硬的冯章冷笑。
“那就要问京兆尹大人了!”叶清岚话锋一转,面对今日也在场的京兆尹:“敢问金大人!周秀兰是否曾经上告官府,请判和离?金大人可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
京兆尹金鸣澈早在春娘细数葛大壮恶行时就想起了周秀兰曾经告状请求和离的事,想到当初自己的判决,金鸣澈冷汗涔涔,一声不敢吭,没想到还是被这位祖宗问到了头上。
他诺诺不敢言。
叶清岚却没有功夫等他:“你骂她是刁妇!说妻告夫乃是‘以下犯上’!威胁要将她收监!”
“大夏朝从来没有‘妻告夫乃以下犯上’一说,敢问金大人,你遵的是哪朝律法?!”
金鸣澈“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磕头:“微臣……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你可知你这一时糊涂,险些误了一个女子的一生!而本宫绝不相信,你为官十三载,只糊涂这一次!”
“诸位知道可悲的是什么吗?”
她伸手指着金鸣澈,“是天下间这样的糊涂官多的是!”
“是这天下间官员皆为男子,面对这种事,各位本能的会站在男子立场,这天下,无人能为女子讨一个公道!”
叶清岚语气低落下来,像为这天下女子的身不由己悲哀:“周秀兰是被换亲给葛大壮的。葛大壮的妹妹,嫁给了周秀兰的弟弟。这就是生为女子的悲哀,命运半点由不得自己。”
“天下间这样的女子何其多,就连各位家中,精心教养的女儿,看似锦衣玉食,仆婢环绕,可又有多少人,是将女儿当做工具培养的?多少人存着将来让女儿嫁个好人家为家族增添助力的主意?”
“有谁在乎过女子的想法么?有人问过她们真正想要什么么?”
“诸位知道更可怕的是什么吗?是葛大壮这样的畜生,也会为人夫,甚至为人父!就凭着一句女子当‘三从四德’,他就能理直气壮地折磨周秀兰,就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将女儿卖进青楼!”
“我敢问各位一句,凭什么?!凭什么身为女子,就要处处不得自由?凭什么身为女子,就要任由摆布?都说男子为天女子为地,可地孕万物,怎么天就比地尊贵?又说阴阳调和,可那八卦图上分明阴阳两极各占一半,怎么就得出阴不如阳?”
一番发言振聋发聩,问得在场众人哑口无言。
“本宫举办恩科试,允许女子参试,不是像某些人想的,要让女子踩到男子头上,而是为天下女子争一条活路,争一份平等!只为了证明,女子不一定不如男子,男子做得到的,女子也能做到!事实,诸位大人也都看到了,不是吗?”
他们真怕若是再轻贱女子,叶清岚会让他们爬回他们娘的肚子里。
“自本宫担任皇太女位以来,诸位大人多有不满。若是因为本宫能力不足,或有其他可诟病之处,诸位大人尽管指出,但若只因本宫是女子而对本宫吹毛求疵横加刁难,本宫,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