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陈司李,鼓应兄!”
钱大音躬身拱手,“兄弟这心急如焚,你就别卖关子了!”
陈桴虚指了指钱大音,叹了一声,“你啊……”
他起身走出了送官亭,钱大音紧随其后,两人走过了一面垂柳,快到前面的河堤了,陈桴方才站定,与钱大音并肩而立。
“还记得李氏祖坟与金轮禅院之事否?”
陈桴的问话让钱大音一愣,他伸出小指头掐住一点点指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鼓应兄如此大动干戈,就是为了这桩鸡毛蒜皮的小事?”
“鸡毛蒜皮?”
陈桴冷冷一笑,“钱知县好大的官威啊,巡按御史都被你惊动了,能让他亲问的案子,在你眼中,都只是鸡毛蒜皮?”
“嗨,恕兄弟嘴拙!”钱大音轻轻掌了一下嘴,不过还是有些委屈,“不瞒你说,这件案子怎么就惊动巡按了,我也没有越了规矩去……”
“打住!”
陈桴从怀里掏出一叠文稿,递了过去,“我不问你越没越规矩,我就问这件案子,我宝庆府审得清晰不清晰!”
钱大音抹了一把虚汗,抓住文稿一看,又是一把虚汗,“清晰!清晰无误!”
“那好,”陈桴点点头,盯着他问道,“我宝庆府如此结案,你安化县可认?”
“认!认!认!”钱大音感激地道,“蒙鼓应兄如此关照,小弟实在是……”
“钱知县无需如此,要是认了,还请明日就按此条陈,用印结案,我也以此上报巡按!”
陈桴脸皮一松,施施然从钱大音身边走过,“天色已晚,扰了钱知县了,勿怪!”
***
坟还是那座坟。
坟头还是堆积着营建佛寺丢弃的废物,那根摽祀仍然倔犟地插在坟头,只是上头的白纸仅余下短短的一截,紧紧地贴在竹竿上。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仔细一看,又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坟茔东侧的万佛楼,框架已然搭好,宏大的结构,比观音殿还要大上不少,看里面横七竖八堆积着物料,再有个一两个月,恐怕就可以竣工。
然而,物料充足,却没有了料理它们的工匠。
圆通站在万佛楼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指用力地掐着佛珠,沉默不语。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人,头戴吏巾,颔有微髯,面如止水,正是县衙刑房的皮司吏。
“阿弥陀佛!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开口便错,动念即乖!”
良久之后,圆通僧浅浅地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将判书与我吧!”
皮书办取出一纸判书,上面盖着两方大印,一方是安化县印,一方赫然是宝庆府印。
看着已经成了模样的大殿,皮司吏眼中闪过一抹惋惜之色,“大和尚,知道你输在何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