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山。
此时正是初春,山里的树木在冬天掉光了叶子,只剩下一段段嶙峋锐利的树干,仿佛无数招摇的鬼手。
神女的居所在巫庙的最深处,这里也曾是历任巫尊的居所。
房间里泛着柔和的白光,仿佛阳光经过层层白云过滤,散着沁人心扉的暖意,但安生知道这是假的,苦境没有阳光,这里更是在暗无天日的巫庙深处。
无论这些庙宇在神话里被歌颂得如何尊贵,被无数信仰和荣誉装点得如何神圣,都无法改变它本质的黑暗和亘古的沉郁。
置身其中,仿佛连心脏也停止跳动,感受不到在巫山下的山林里,风拂过脸庞,滚烫的血在身体里流淌的鲜活。
巫怜瑶斜斜侧躺在她那挂满白色帘幕的石榻上,只是裹着一袭素白色的单薄睡裙,裙摆分衩处,显露出雪白而修长的腿。
她应当刚刚沐浴,一头青丝披散着,浑身带着湿濡的水汽,倒是冲淡了些许萦绕在周身的飘渺虚无之感。
巫怜瑶修行的乃是意向最古老也最正统的咒箓道神通:【见吾如晦】。
这神通可模糊灵识,隐匿踪迹,不为咒术锁定,在避死延生,不沾因果方面更有独特的效用。
再加之巫怜瑶平日里更是深居浅出,极少留下痕迹,诸多谋划和设计都由安生和猫头鹰少女负责执行,算是将这道神通修行得极其正宗,一身气息飘渺莫测,等闲咒术无法加身。
这也是每一位神女通往巫尊的必经之路。
在她成为主宰巫山辖区众多生灵命运的金丹真人之前,先要从无数藏匿在阴影里的恶咒手里活下来。
她既需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确保自己能顺利承继上位,又要尽可能隐去自己的行迹和根底。
这样的隐藏不会持续太久,待到身合丹位那一日,她会暴露在整个山越所有咒箓道修士的视野里。
届时万咒噬身,百无禁忌,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踩着尸骨,登上尊崇的巫尊之位。
“来,帮我穿上。”
石榻上的女人开口说道,她稍稍抬了抬足尖,示意安生为她穿鞋。
空旷的房间里,除了摇动的烛火之外,没有任何的光源,这是神女的寝室,自然也不会有侍女和侍卫。
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这动作实在暧昧,特别是来自如此动人妩媚的女子,难免让人想入菲菲。
然而,安生的眼睛没有看着风情万种的巫怜瑶,他走近石榻,却垂着眉眼,目光注视着地面古朴的纹路,眼底闪动着晦暗难测的光芒。
少年单膝跪下,一手优雅地拿起摆放在榻下的白色系带绣花鞋,另一手捧起女人娇小有型,没有一丝一毫褶皱的漂亮小脚。
女人呼吸似乎粗重了些,吐气间有幽然的兰香弥漫,她端详着少年神色专注的俊美脸庞,为那眉眼间难以掩饰的疲乏而心疼:
“安,这些天辛苦你了,天穷历来和天目交恶,长恨是无法争取的,你做得很好……”
“……那些得之不义的箓都气会成为我们的筹码,必不让巫民的牺牲白白浪费……”
“用不了多少时日,我就能成就巫尊,届时,整个山越,万万巫民都会过上富足安宁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