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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第1页)

秦天纵正盯着他。秦天纵神色淡漠,眼底却翻涌着危险的暗潮。他仰视人时,上眼睑微敛,鸦羽似的睫毛半遮瞳仁,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冽压迫感。季月槐被这种眼神盯的寒毛倒竖,条件反射般抬腿就想逃。他最擅长的事就是逃,不是么?太婆离世后,仓皇逃离了村庄,从此萍踪浪迹半生;雁翎山庄内乱,被三少爷拔刀相向后,也是逃;阔别多年再相见,第一反应,也是逃。包括现在也是,他也想逃。认识季月槐的,往往觉得这人不错。总笑盈盈的,遇事不慌不躁,还能担事儿。但只有季月槐自己清楚,他性子里那懦弱的一面。凡是可能让自己痛苦的,逃得远远的就好。这样就能安然无恙,这样就不会伤痕累累。季月槐秉持这一原则,活得如此小心翼翼。但这样其实不对,他早就意识到了。季月槐心口像压了一块千斤石,连喘息都滞涩住了。不要逃了,别再辜负别人的真心了。他这样对自己说。季月槐缓缓呼出一口气,脚步轻盈地落地,缓步走向秦天纵。宫灯摇曳,两人遥遥相望。季月槐勉强地扯出一个姑且称之为笑的表情。秦天纵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惊讶,紧蹙的眉头有所松动。他挥手让候命的侍卫们退下,森寒的脸色稍霁。“你怎么来啦?”季月槐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些微的颤抖,像是怕打破什么。“我怕你不要我。”秦天纵淡淡道。季月槐瞳孔一缩。说这话时,秦天纵虽没什么表情,但嘴角却极轻地下撇。季月槐瞬间认出,这是他在受委屈时的表情,几乎从没被人察觉过。祭祖仪式被剔除在外时,咽下剩饭冷汤时,被逼着修炼废功法时——都是这种表情。季月槐心口一紧,他顾不得其他,上前猛地抱住秦天纵,手臂收得紧紧的。铁胸甲冰冷的寒意渗进手心,刺的皮肤生疼,但季月槐没有松开半分。是他食言了。季月槐先前分明说过,若是离开一定会告知秦天纵的,但是他偏偏没有。他悄无声息地走了,在秦天纵看来,就是逃走了。季月槐仰头看秦天纵,恳切道:“秦司首,我并非有意瞒你,原本打算在你回来之前赶回来的,所以才没说,是我考虑不周。”秦天纵垂眸看着季月槐,巍然不动。按理来说,他此刻该回抱季月槐,但秦天纵只是冷冷地站在原地,肩背绷直,既不推开,也不回应。怀里淡淡的药香中夹杂着一丝甜腻的胭脂味,气息陌生的让人不快。秦天纵仰头看天,缓缓闭上眼睛,胸膛起伏间,隐忍而又克制地深吸一口气。秦天纵方才看得清清楚楚——那伶人嬉皮笑脸地靠近,姿势暧昧地替季月槐点唇。在霎时间,他额角青筋爆起,指骨泛白,将刀柄握的咔咔作响,恨不得一刀劈碎这座乐坊。多亏季月槐的主动示好,若他敢后退哪怕半步,秦天纵着实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什么事儿来。一掌劈晕了,带回去关几年。季月槐再哭再闹再求饶,都不会心软了。季月槐伏在秦天纵怀里,心里直打鼓。秦天纵这样不说话,简直比骂他还可怕。他不由自主地抱得更紧了。良久,秦天纵一把托起季月槐,径直往台阶上走:“上去说。”季月槐忐忑不安地趴伏在秦天纵的肩上,手搂着脖子,胃紧张到有些痉挛——方才他与龄仙的种种互动都在窗前,而窗子一直是开的,那,秦天纵岂不是从头到尾都瞧见了?惊鸿里此时静悄悄,喧闹的大堂空荡荡的。秦天纵将他带至了乐坊最顶楼。推门而入,最瞩目是那张横陈的宽榻:整块金丝楠木制成,上雕有龙凤交颈纹样,四角垂下的流苏尾坠有金铃,床摇铃动。地面铺的是罕见的雪貂毛毯,柔软细腻如云,无论是踏还是跪,皆不会发出任何声响。而真正的玄妙之处,则藏在头顶——整座彩绘藻井中央,嵌着整片的铜镜,打磨的光可鉴人,叫任何隐秘之事都无处遁形。这地方,寻常人看上一眼都会脸红心跳不止。可,季月槐与秦天纵二人之间的氛围却无一丝旖旎。“这又是什么?”秦天纵目光冷冽得像能生生剖开季月槐。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季月槐看自己领口。季月槐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却发现那瑰色的红糖印痕,印在领口处,像极了吻痕。“这是红糖糍粑上的汁,今早不小心蹭上的。”季月槐连忙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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