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她是故意的?季月槐脊背隐隐发凉,他看着那消失于转角的娉婷红衣背影,心中五味杂陈。短短几年,那个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肩抗万担的崔无情谷主。真是世事无常。但自己不也是么,头发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折腾来折腾去,也没折腾清楚。天色已晚,秦天纵与季月槐动身往回走,却在紫藤花瀑下见到了一对意想不到的组合。秦天珩与白雁然。白姑娘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高挑又出众,一袭烟紫流仙裙,大方地与昔日的未婚夫寒暄。而秦天珩的笑容就要勉强很多了,他坐在轮椅上,目光游移不定,连直视白姑娘都不敢,不复当年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上位者模样。尽管外界都还称他为雁翎山庄的大少爷,但也心知肚明,此人永无翻身之日。“哐当!”闻声看去,秦天珩狠狠地摔了个人仰椅翻。撞翻秦天珩的是个六神无主的昆仑宫弟子,他忙不迭地鞠躬道歉,秦天纵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阴沉着别过脸,晾着弟子在一边不说话。但那弟子却没理他,道完歉后,附在白雁然耳边,语气急促地说了些什么。白雁然倒吸一口凉气。“宫主他人呢?”“白宫主已经神志不清,嘴角溢血,昏过去了!”灵台之巅,一尊高大的日晷沉默地伫立着。那厚重的石盘正中央,紫玉晷针直指天穹,层层转刻的繁复符文上,却滴滴答答地溅上了血迹。是从白道微嘴角溢出的。他身旁的几个灵童眼眶通红,哽咽道:“宫主,您没事儿吧?”“宫主!宫主您别吓我们啊!”夕阳西斜,灿金的光线洒在日晷上,反出的光映得白道微脸色煞白。白道微额上冷汗如雨,他低喘了两口气,颤巍巍地挥了挥手:“别吵了……为师脑子嗡嗡的……”“舅舅!”白雁然领着一众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她小心扶起白道微,“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让您伤成这样?”白道微抓着自己的心口,艰难道:“封印……”“什么?!”白雁然花容失色。众人脸色也霎时凝重起来。白宫主口中所说,莫非是……镜平涧那处的封印?很多年前,镜平涧是处灵脉丰沛,山林苍翠的风水宝地。旧时甚至有个小门派在此立足,傍山靠水,自给自足。但,自从那人被镇压至涧底后,一切就变了。四溢的瘴气导致草败叶枯,溪流干涸,飞禽走兽也渐渐绝迹,连刮过的风都透着阴寒。镜平涧已经毫无生机。白雁然咬咬牙:“我去昭告——”“别。”白道微摇头,决绝道:“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别告诉你娘,她身子弱,受不住打击。”“对,对,不能告诉我娘。”白雁然连声答应,她恳求般看向殿内几人,“恳请各位宗主不吝出手,助我昆仑宫镇压封印!”毕竟人多眼杂,与秦天纵分别前,季月槐没说什么体己话,二人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一眼,互相点头致意。经短暂商议,秦天纵、李岳臣与段九霄同行前去,而金枫谷这边,崔无情要照顾她残疾的哥哥,所以抽不开身,众人也表示谅解。“白宫主,可需要在下替您把把脉?”季月槐温声询问,他盘膝坐于白宫主身侧,伸出手想为其把脉。白道微闻言,扬起略带感激的笑,缓缓抬起手示意不用,他淡然道:“小友,不必,我自个儿缓缓便是。这种伤……我已受过不少次了。”一位小灵童正巧赶来,恭敬呈上一枚琉璃珠似的药丸。白道微撑着手肘坐起,运气将药吞入喉中,静静闭目调息。白雁然则是用清水打湿帕子,认真擦拭着日晷上的血迹,她的动作极轻柔与细致,根本不敢用力。明明是坚硬的巨石所雕刻成,在她眼里却像柔嫩的花瓣似得,仿佛轻轻一掐,就能留下不浅的印子。季月槐见白宫主的伤势稳定,便先请告退,走下灵台后守在紫藤花瀑下望风。春风拂面,一串串的紫藤花被吹得晃呀晃,密密的成团浅紫,若有若无的清香怡人,季月槐忽的皱了皱鼻子,原是一片花瓣擦过他的鼻尖。季月槐伸手捞住飘飘悠悠下坠的花瓣,凑近闻了闻。淡淡的甜香。他想起来,医术里写过,这紫藤花是清热舒筋的,可以解毒止泻,古人通常是蒸了凉拌吃,或团成紫萝饼吃。季月槐没吃过,但觉得甜滋滋的,肯定味道不错,有空可以试试做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