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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第1页）

第39章

“朕的，金丝雀。”

这句话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压垮了兰烬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深的丶浸入骨髓的疲惫和荒谬感。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觉得，或许这泥泞不堪的人世间，还有那麽一点点值得留恋的温暖。他刚刚才默许了那个傻子的靠近，刚刚才决定背负着血仇的同时，也试着去承载另一份重量。

结果呢？

一睁眼，全变了。

那个会为他红了眼眶丶会笨拙生火丶会拼死挡在他身前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穿着龙袍丶眼神冷得像冰丶还把他当成什麽“金丝雀”的陌生帝王！

这算什麽？耍他玩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这太不公平了”的愤懑，如同酸涩的气泡，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上来，冲得他鼻子发酸，眼前一阵发花。他所有的冷静丶所有的自持，在这一刻都被这种“被命运戏弄”的无力感击得粉碎。

他擡起眼，看向那个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君妄”，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星的眸子里，此刻漾满了水光，不是哭，就是一种气极了丶委屈极了的生理反应。苍白的脸颊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泛起了浅红。

他抿了抿线条优美的唇，似乎想维持住最後一点风度，但终究没忍住。

“你……”他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冰冷尖锐，反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丶微微发颤的调子，像是不明白怎麽会有人这麽不讲道理，“……你讲不讲道理啊？”

他甚至下意识地用手比划了一下，动作因为虚弱和激动而显得有些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反而透着一股子罕见的丶与他平日形象极不相符的……稚拙的气愤。

“我……我刚从山上滚下来！差点被毒箭射死！还丶还被人打了一掌！”他越说越觉得委屈，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带着点控诉的意味，完全没了平日那副云淡风轻丶算无遗策的模样，“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

他才刚刚对那个傻子里露出一点点真心！才觉得以後的路或许没那麽难熬！

“结果一睁眼！”他几乎是带着点哭腔了，虽然眼泪倔强地没有掉下来，“你就把我关在这里！还丶还说什麽金丝雀？！”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用那双氤氲着水汽丶漂亮得惊人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帝王，但因为那层水光和苍白的脸色，这“瞪”毫无杀伤力，反而像是一只被抢了小鱼干的丶炸毛的漂亮猫咪，只会让人更想……揉一揉。

“你有没有搞错啊？！”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抱怨，“我看起来很闲吗？很像是那种……那种整天只需要在笼子里唱歌跳舞的鸟吗？！”

他气得甚至有点语无伦次，完全忘了眼前的人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丶莫名其妙的冤枉。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仇要报！谁要当你的金丝雀啊！”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後一句，但因为体力不支和情绪激动，尾音带着一丝破音，听起来毫无气势，反而更像是一种……带着绝望的撒娇和抗议。

说完这些，他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微微喘着气，那双泛红的眼睛依旧不甘示弱地瞪着对方，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丶被命运反复捉弄後的茫然与疲惫。

他像是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也找不到那个说好要一起走的人了。

这种毫无章法丶带着孩子气的不满和控诉，与他平日里清冷绝尘丶智珠在握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反而更显得真实而……惹人怜惜。

身着龙袍的“君妄”依旧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他氤氲着水汽丶写满了“不公平”和委屈的眸子，看着他因为虚弱和气愤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帝王那冰封般的眸底，似乎有什麽极细微的东西，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君os：我哥什麽时候这麽可爱了？！）

身着龙袍的“君妄”依旧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他氤氲着水汽丶写满了“不公平”和委屈的眸子，看着他因为虚弱和气愤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帝王那冰封般的眸底，似乎有什麽极细微的东西，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并非动怒，也非怜悯，更像是一种……极深沉的丶被某种鲜活之物猝不及防撞入视野的怔忪。

兰烬吼完那一通，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腿上的伤和後背的掌伤都火辣辣地疼起来，连带着那股莫名的毒素带来的麻痹感也在四肢百骸流窜。他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不得不向後踉跄一步，靠在了那张巨大龙床的柱子上，微微喘着气，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只有眼尾那抹红痕愈发明显。

他偏过头，不想再看那张让他心绪复杂至极的脸，只留给对方一个紧绷的丶带着明显抗拒和疲惫的侧影。长长的睫毛垂着，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微微颤抖，像是不堪重负的蝶翼。

偌大的宫殿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丶冰冷的龙涎香气。

过了许久，久到兰烬几乎以为对方已经离开了，或者正在思考如何处置他这个“大逆不道”的“金丝雀”时，却听到那低沉的丶属于帝王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却似乎比刚才……放缓了那麽一丝丝。

“看来，”他缓缓开口，目光落在兰烬因偏头而露出的丶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线条上，“是伤得不轻，连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这话听着像是斥责，却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别的意味。

兰烬猛地转回头，又想反驳，却在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时，一时语塞。他还能说什麽？跟一个把他当成鸟的皇帝讲道理吗？

却见“君妄”微微侧首，对殿外吩咐道：“传太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了出去。立刻有内侍恭敬的应答声从门外传来。

吩咐完後，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兰烬身上，依旧是那种审视的丶掌控一切的眼神，但兰烬莫名觉得，那里面似乎少了一点最初的丶纯粹的冰冷。

“好好躺着。”他说道，语气近乎命令，却莫名让兰烬听出了一点……“别乱动添乱”的意思。

“你的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兰烬腿上的伤和苍白的脸，声音低沉，“是朕捡回来的。”

“在你好利索之前，”他缓缓转身，玄黑色的龙袍在光线下划过一道威严的弧度，“哪里也不准去。”

说完，他不再停留，迈步走向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