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福瞪大了眼,满面不解:“公子,您这是?”
公子方才答允了要帮姑娘送信笺,可转头不仅私下看了信笺的内容,还扔进了水里。
温谨定定望着那承载温瑜所有幻梦的信笺,如她的希望般沉入水底,直至最后一丝痕迹消失,唇角才勾起一抹冷嘲:“二福,你可知,人何时最绝望?”
二福茫然摇头,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公子了。
“人是在窥见希望之后,才会堕入真正的绝望。”温谨声音冷冽,抬眼望向天际,秋风卷着枯黄的银杏叶,无情地搜刮着天地间最后一缕暖意。
若不先为妹妹推开那扇希望之窗,又怎能让她尝尽,这从希望云端坠落的粉身碎骨之痛!
温谨心中再无遗憾,转身缓步而行,“走吧,父亲还在书房等我。”
曾几何时,他满心怨怼,怨天道不公,老天令妹妹明珠生辉,却使他身带残疾,连自身都鄙弃。
如今他彻悟了:世道何曾不公?虽未赐他完好皮囊,却赐予他承自父亲独一无二的冷酷心智与智谋血脉;而妹妹,除却一副好皮相,别无长物。
而这最公平之处在于,皮囊终会腐朽,而他,终将赢得一切。
行至书房外,温谨停步,先抬手拂了拂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微尘,方轻声禀道:“父亲,是我。”
内间传来温恕宽厚温和的嗓音:“谨儿,进来。”
温谨应声推门,脚步却微不可察地一顿。
书房内,竟多了一个面生的男子!
此人静立在角落处,如影子般无声无息,身形精干,目光沉静,一望便知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此人是谁?!
竟能先他一步,踏入书房这处父亲的禁地?!
温谨心念电转,面上却波澜不惊,只从容入内,垂侍立。
在父亲面前,他深谙分寸,父亲不开口,他绝不逾越半步。
“谨儿,见过拾三。”温恕目光扫过角落那道静默的身影,“他是为父的影子,亦是那支‘清风’的领队。”
“清风?”温谨面上端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原来是暗卫的人,难道父亲这是要向他袒露秘密了?!
温恕目光沉静地看向温谨,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为父手中,有一支专司清扫的暗卫。他们武艺高强,来历干净,如一阵清风,来无影,去无踪,专为抹去那些不应存世的痕迹。其藏身之处,普天之下,唯我与你钟叔知晓。”
说着,温恕自袖中取出一枚色泽温润的玉牌,缓缓推至温谨面前,“此乃调遣清风的信物。暗卫见此玉牌,如是为父亲临,可号令他们行一切事。”
温谨恭恭敬敬地拿起玉牌,垂眸掩饰着心中的惊涛。
这玉牌,他认得!
那晚他曾在钟诚那个老东西身上搜到过,父亲今日之举
莫非钟诚那日并未逃出西苑,是死了,还是被抓了?!
不不不!他并未听到父亲提及钟诚落网一事,想必是这老东西侥幸逃脱,又畏惧他,才迟迟不敢露面!
果然,钟诚那老东西不在了,父亲是要将执掌‘清风’的权柄,正式交托于他了。
温谨心中涌起一股滚烫的、成竹在胸的激流。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父亲对他再无保留!从今往后,他是这深府之中,与父亲共享最深秘密的唯一心腹。
“父亲,”温谨压下声音里的微颤,语气却透着急切与坚定,“有何事需要儿子去办?”
温恕目光沉郁地凝视着玉牌,“玉牌一式两份,另一块在你钟叔处。平日由他直接调遣暗卫,但他近日不知所踪,而清风藏身之处如今疑已被外人盯上!”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今日拾三冒险现身,正是来报此事——他们跟踪探查之人,踪迹消失在赵王府附近。”
温恕指节叩响桌面,怒意隐现,“这盯梢之人,疑似赵王府的人。”
钟诚绝不在赵王手里,否则以赵王的浅薄心性,早已拿来要挟他。可暗卫向来行踪绝密,怎会暴露??!
眼下他无暇探查,暗卫是他的底牌,他绝不能轻易去赌!
温恕深吸一口气,看向温谨,目光沉肃,“从前暗卫由钟诚统领,如今他失踪,为父不便亲自牵连。谨儿,你已堪当大任,是时候为父分忧了。”
钟诚不在,他眼下唯有启用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