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喜脸色一白,手心沁出冷汗,手机差点脱手而出。但转念一想,他们在哀牢山时,周野似乎改过别人的。可她却不敢赌,不管撞到的是什么,她们接下来只能加倍小心。
风雪愈发狂乱,远光灯照出去,也不过是灰蒙蒙一片,雪花又急又密,世界被搅成一团。哪怕车里空调开到最大,冷气还是顺着缝隙渗进来,直往骨头里钻。
他们虽有北斗地图,不怕迷路,可谁都不敢保证不会再撞到什么。车速被迫降下,路却逐渐模糊,连手机信号也跟着断断续续。
黄灿喜下意识摸向氧气瓶,指尖搭上去,愣了下,又慢慢松开。她看向前座,问:“离补给点还有多久?”
余新盯着导航,眉头紧锁:“按现在这个速度,估计……要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黄灿喜眼皮直跳,“刚才不是说十五分钟的吗?”
这下她心底一凉。一个小时的车程,在暴雪里跟步行没差多少。
车外雪砸在车壳上的声音,比车内说话还响。继续硬闯,还是原地等,都像死局。
就在僵持间,周野忽然解开安全带,语气沉稳:“把铲子给我。”
黄灿喜愣了一瞬,下意识递过去。
他推门下车,黑色身影很快被风雪吞没,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周老师去哪?”余新忍不住出声。他认识这人不过一日,却已生出一种近乎敬畏的情绪。话少、冷静,像能看穿一切。最重要的,黄灿喜信赖他。
黄灿喜收回目光,摇摇头:“跟着他吧。”
余新重新点火,然而车子只是颤抖了一下,随后一动不动。
黄灿喜几乎同一瞬间意识到什么,心口猛地一紧。
他又试着扭动钥匙,空转的声响在车厢里回荡,结果依旧。
“黄工……”余新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慌乱,“柴油打不着火……雪太厚,把管路冻住了,车……没法再继续开。”
冷汗猛地爬上黄灿喜的背脊:“最近的维修点在哪里?”
东东翻出地图,脸色发白:“下一个补给点才有。手机没信号,叫不来拖车……你们的呢?”
黄灿喜一试,连卫星通讯器也找不到信号。
“……”她瞬间意识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心神正乱时,车门忽然被“砰、砰”两声重响敲得一震。周野推着风雪回来了。短短五分钟,他身上已结了一层厚霜,鬓角与眉睫间挂满白雪,整个人像是从冰天雪地里劈出来的。雪花覆在他眼睫上,反倒衬得那双眼更冷冽清澈,带着不落人间烟火的孤绝。
黄灿喜降下车窗,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这个眼神清澈的疯子开口:
“带好行李,我们弃车继续。”
“……”黄灿喜胸口骤然一窒,呼吸几乎断开。她望向窗外,一片灰茫,天地不分,风雪刺得人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也是,半年了,她已经完全摸清这人性格——
强大得不可理喻,却从不在意一般人的死活。
“您一定是在开玩笑。”
第40章黄工,你枪法太烂啦——……
周野脸色不变,手里还捏着那把铲子,铲尖缠着冰碴,仔细一看,还沾着一抹灰黑的泥土,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剜下来的。“余新,这雪还有多久能停?”
余新被点名,肩膀一抖,声音发涩:“……至少半天。”
周野点点头,转而看向黄灿喜。没有说话,让她做出选择。
黄灿喜咬牙,狠狠剐了他一眼,从背包里抽出地图,冷声质问:“昨晚我和你说过,先去普兰县,再绕冈仁波齐找地宫入口。你现在是打算直接从这里出发,前往地宫?”
周野指尖落在地图上,轻轻一推,一条线被他生生划了出来:“走捷径。”
黄灿喜猛地抬头,瞳孔一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们终究还是背上行囊,弃车而去,谁也没敢回头。从国道离开,踏上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险路。
碎石不时滚落,山谷看似平整,脚下却几乎是三十度的斜坡。冷风刀子般刮在脸上,体感温度直逼零下三十度。
哪怕东东提前氪金准备了全套装备,在这片自然极境里,人依旧渺小得不堪一击。平时最爱插科打诨的他,这会儿也只低着头,咬牙攀爬。
风大到黄灿喜眼皮都抬不起来,耳鸣轰轰作响,仿佛被什么堵住双耳。忽然脚下一空,她整个人顺着冰面滑下十几米。生死一线间,手里那把铲子狠狠插进冰面和岩石缝里,震得她五指发麻,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全是冷冽的白雾。
“黄灿喜!”
风声呼啸,把周野的喊声撕成条,传到耳边已听不清楚。
她费力抬起身子,话音未落,山顶猛地塌下一阵碎石。雪雾裹挟而来,她只能蜷成一团,死死扣住铲柄。
她满身冰雪,指尖冻得发紫。就在她强撑着睁开眼的瞬间,猛然一怔,瞳孔一缩。
远处山谷间浮起几抹黑点,在雪影里时隐时现。她用冻得通红的手背揉了揉眼,喃喃自语:
“那是什么?……怎么这么冷的地方,还有河在流?”
险峻雪山的深处,一条漆黑的“河”蜿蜒而下。可那并非水流,而是一股诡异的涌动,浮着一层模糊的光晕。她屏住呼吸才看清。那是一连串人影,像被无形绳索串联,缓缓在山间移动。
下一瞬,她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些“人”身披黑袍,却在风雪间溃散成石壁。嶙峋的崖壁仿佛长出了手臂、面孔,风雪一吹,就像石像群齐齐扭动,真假难辨。
黄灿喜牙齿打颤,心里直冒凉气,觉得自己回广东又得挂号住院。
就在这时,周野顺着雪坡滑落,停在她身边。
他单手撑地,额头覆着一层细碎的水珠,不知是汗还是雪水。他声音比风还急,“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