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禾认真道:“龙董说的有道理,某些方面两家确实可以合作,譬如联手倡导安全健康的理念,商讨肉类加工生产的技术标准,互相约定不搞恶性竞争,但是再多还能合作的地方,我实在想不到怎样能让两家都不吃亏。”
龙烷道:“先火腿肠大战就可以停止了,双方都减小促销力度,认认真真搞品牌经营渠道铺设,行不行?”
“当然可以。”田秀禾果断道,“青农展是最不喜欢打价格战的,我们要期望顾客能吃到优质健康安全卫生的高标准食品,投入大战只是为了自保,不咬牙跟上,双惠扫死春都火腿肠顺带把阿昂肉制品也击溃了。”
龙烷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道:“春都不受挫,上市资格未必是咱们两家的,何必说火腿肠大战不好。”
田秀禾不接茬,双惠跟春都直接竞争,同期争上市资格,青农展不是,咱可是青云旗下跟卜峰农牧媲美,受大力邀请上市的品牌。
“双惠的养殖场可以采购青农展的饲料。”
“那可太感谢了,改天登门拜访,好好谢谢龙董的大气。”
田秀禾装糊涂惹得龙烷心浮气躁,还好阅历摆在这里,愣是忍住,不在脸上露出半点不耐烦。
“青云是中州名牌,罗总更是中州名人,有些话我就不藏着掖着,田董听完可不可行再商讨,如何?”
“洗耳恭听。”
龙烷娓娓道来。
“双惠上市是为了做神州最好,世界领先的肉类服务商,绝非为个人私利,眼下我国相关产业跟世界先进水平确实差上不少,所以希望能跟贵公司合作,一起引进冷鲜肉技术,提升低温肉制品加工技术,建立冷链生产、冷链运输、冷链销售的模式。
容我冒昧叫你一句秀禾,我国肉制品公司与世界大企业的差别,正是因为这些技术的落后,既然两家走到前面,就应该承担起领头羊的责任,努力建设现代化的肉制品加工企业,追赶世界先进,宣扬国产品牌。”
那可太冒昧了,咱们很熟吗?需要叫名字。
田秀禾暗暗吐槽,心里却在估量龙烷到底想做什么,是想拿过时的产线技术哄骗青农展投钱,然后深陷泥坑被追赶,还是拿这个要挟青农展,不做就是自甘堕落没有远大志向。
他还真不是恶意揣测,实在竞争对手如此作态难以安心,诚然青农展的头号大敌是卜峰农牧食品,双惠却不是,它的业务领域更少,只是两家的一部分业务,很难说真跟青农展兄弟**,共抗外敌。
“龙董此言在理,让人民群众吃上丰富新鲜的鸡鱼肉蛋正是青的企业愿景,上市亦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双惠有这样的愿景正跟我们不谋而合,只是青农展的经营战略早有安排,未必能跟双惠相合。”
“难道我就这么不得田董信任吗?如此敷衍我。”龙烷的语气有些幽怨。
田秀禾咳咳两声道:“绝无此意,龙董对企业展的高瞻远瞩让我十分钦佩,很多方向角度跟罗总都不谋而合,正因如此,才难以跟双惠紧密合作,因为早在筹划中,无法轻易更改。”
龙烷哼道:“是么,我可要听听怎么个筹划。”
田秀禾略一犹豫,道:“生鲜是青农的核心产品,关于冷链加工、冷链运输乃至于冷链销售都是早早入局,青云供应链平台和优选物流链路联合构建的冷链体系,目的就是为了保障蔬菜水果、肉制品乳制品、冻食品,乃至于医药用品的存储运输。
连带着食品安全检测技术保证质量,生物与育种技术保障安全以及规模化、自动化屠宰与加工技术提高效率,青云是一整套构建布局,同时引进和创新技术。
青农展作为一份子无法单独拎出来跟贵方合作,最多在肉制品分类与龙董共同协商某些标准的制定,还望龙董见谅。”
龙烷脸色一下变得阴沉,他已经料到青云集团走得很前,却没想到走得这么快,非但经营形势一片大好,根基也十分深厚,别人无力引进的技术设备,都能很早用上,有它做背后支撑,双惠如何跟青肉制品业务抗衡?
“唉,这就是大集团的好处吗?看来双惠始终无法跟青云相提并论,是我自作多情了。”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每家企业各怀愿景,各定方针,没有太多比较的必要。”田秀禾一脸严肃,“就品牌而言,双惠是知名品牌,肉制品行业佼佼者,就经营管理来说,龙董事长更是我见过企业老总中的翘楚,眼界魄力非寻常可比,将来定有一番成就,无须自怨自艾。”
龙烷自嘲一笑:“哪能不比?不比,好东西就没有你的份,企业也休想展起来。黄子明这假洋小子为什么给你上眼药,还不是青农展跟卜峰农牧是针锋相对的对手吗?
我管理着偌大的双惠集团,常常感觉无力,却无人可以诉说,本想跟青农展互为臂助,可田董事长看不上我们,唉。”
田秀禾警钟长鸣,神情愈严肃,也愈加认定龙烷没安好心,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就算没有坑害的想法,也必然有试探的动机。无他,手段太多了,软硬兼施,好像双惠多么弱势,青云多么霸道似的,倘若真如此,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该是他龙烷。
稳住口风,不给龙烷露太多破绽,抽空子结束宴会,跟等待的徐源良、宋锦闻碰面,凑到一起暗暗聊起此事。
“防人之心不可无,也许龙烷没有恶意,但两家毕竟是竞争对手,难保没有差池。”徐源良道,“最关键两家素无交情,贸然说合作,未免古怪。”
田秀禾不住点头:“正因为此,我才对他报有万分警惕,双惠刚刚上市不久,筹集的资金再怎么都够他干一番事业,何必寻求跟青农展合作?两家引进相同的技术设备,搞一样档次一样定位的产品,岂不是要打得头破血流,他图什么,还不如咬牙自己想办法。”
宋锦闻在旁边默默听着,忽道:“我在江大mba班时听人讨论过类似的套路,大概有这么一种人,知道国内企业对海外情况不了解,经常以先进的技术设备能提升企业实力为名,诱惑他们花费大量资金购买。
你考察的公司是真的,见的对方职工却是假的,最后要么钱打水漂,什么都买不到,要么引进的是落后陈旧的技术与废弃设备,只能吃哑巴亏。”
徐源良不解道:“他要我们联合购买,总不可能单单我们上当,他就不上当,何况他邀请我们,还负有担保责任,脱不了干系。”
“老徐,你想得太浅了。”田秀禾叹道,“江湖上很多手法其实非常简单,可能一时清醒就能勘破,但你一入局,只能看到为你准备的一套接着一套的连环计,那时候要么迷花眼,想不清楚,要么上了贼船,想下都下不来。
至于邀请不邀请,亏吃在自己身上,我们张扬被谁骗了有什么用?除了确认我们愚蠢对方狡猾,没有半毛钱好处。”
徐源良啧啧道:“这么卑鄙?”
宋锦闻耸了耸肩:“不好说,一切都只是猜测,也许人家真的是情意拳拳,就想跟我们共同提升肉制品行业水准呢,只不过时机太巧了,青农展刚刚上市若是犯下这样严重的错误,造成的恶劣影响将是连锁反应。”
田秀禾摩挲下巴,道:“越说越像那么回事,倘若今天没有黄子明捣乱,龙烷出来插话,我压根不会跟他聊这么久。不过多想无益,等回去商量商量,再看看对方有没有后续动作。”
田秀禾等人没打算久留,走完上市程序得去应付更多的事,但是看到交易所显示玉阑青农展集团的名字和股票代码,众人还是忍不住回味,像旅游打卡似的,拍下很多纪念的照片,不是用作宣传,而是自己留念的私人记忆。
返程飞机上,田秀禾脸色不太好。
宋锦闻关切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一放松下来撑不住?来的时候没见你有晕机的症状。”
田秀禾摆摆手:“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里不得劲。”
宋锦闻登时好奇:“大好喜事办得漂漂亮亮,没有什么差池,心里为什么不得劲?”
田秀禾叹了一声,道:“我在交易所旁边闲逛时,看到一位大叔捧着报纸研究股票,就跟他聊天,问他知不知道青农展,他回答得很利索,不仅念出股票代码,还高兴说他买进五十手,一定会涨。”
宋锦闻讶然道:“这不是好事吗?”
“可当我问他青农展做什么的,哪里的企业,他竟然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中州玉阑的上市公司,大概做养殖的。我再问他知不知道青云集团,更是叫绝,说什么没有上市的野鸡公司他向来不关心。
最让我生气的是,当我问他知不知道卜峰农牧,立刻双眼光,如数家珍地介绍,什么暹罗上市香江上市,什么饲料养殖食品都知道,末了还遗憾说,啥时候能在a股上市,好让他买几手股票赚一赚,差点没把我气昏过去。”田秀禾惆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