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的雨终于歇了,傍晚的余晖透过窗棂,给木桌上的三菜一汤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小遥端着饭碗,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对面的沈清璃身上。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素裙,长松松地挽了个髻,几缕碎垂在颊边,衬得眉眼愈温婉。暖黄的光落在她握着竹筷的手指上,指腹处那颗淡红色的胎记,像一粒嵌在雪色里的朱砂痣,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自祖屋归来后,小遥的心头便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百年前的记忆如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沈清璃献祭灵珠时决绝的眼神,夙缨魂飞魄散时释然的笑意,还有自己以神魂封墟渊的痛彻心扉,每一幕都在午夜梦回时反复上演。他揣着满肚子的真相,却不敢贸然说出口——他怕惊扰了眼前的安稳,怕阿璃无法承受那跨越百年的沉重宿命。
白猫小缨蜷在沈清璃的脚边,喉咙里出舒服的呼噜声,尾巴尖时不时扫过地面。小遥看着一人一猫和谐的模样,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状似随意地开口:“说起来,我昨天做了个怪梦,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清璃正夹起一筷子青菜,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他,眼底带着几分好奇:“什么梦?听起来像是吓着了。”
小遥扒了口米饭,目光落在碗里的热气上,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梦见一片血色的天,乌云压得很低,还有魔物在嘶吼,看着怪吓人的。”他刻意顿了顿,余光瞥见沈清璃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指尖微微收紧,连带着竹筷都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的心猛地一跳,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往下说:“梦里还有个穿白衣服的姑娘,站在很高的地方,风把她的衣袂吹得乱飞。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她手里好像握着一颗很亮的珠子,眼神……眼神特别决绝。”
“啪嗒。”
一声轻响,沈清璃指间的竹筷竟脱了手,掉在光洁的木桌上,滚出一小段距离。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掌心,脸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慌乱,连耳根都泛起了淡淡的红。
“怎么了?”小遥故作关切地问,伸手想去捡筷子,“手滑了?”
“没、没事。”沈清璃慌忙摇头,飞快地捡起筷子,指尖却在微微颤。她低头盯着碗里的米饭,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就是……突然想事。”
小遥的心沉了沉,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知道,那不是巧合。祖屋的木剑唤醒了他的记忆,而那些潜藏在沈清璃灵魂深处的碎片,想必也在随着灵气的汇聚,一点点破土而出。
“想起什么了?”小遥放柔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没有半分逼问的意味。
沈清璃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胎记。那处皮肤隐隐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她抬起头,看向小遥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茫然,还有几分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怅然:“我好像……也做过类似的梦。”
“哦?”小遥挑眉,故作惊讶,“这么巧?”
“嗯。”沈清璃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梦里也是血色的天,还有很亮的光。我总觉得,那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很熟悉。”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明明是从未见过的画面,却透着一股刻入骨髓的熟悉,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
小遥看着她眼底的迷茫与挣扎,心里五味杂陈。他多想告诉她,那个白衣姑娘就是她,那颗珠子是她的本命灵珠,那场血色漫天的浩劫,是他们共同的过往。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时机还未到。
他怕真相太过沉重,会压垮眼前这个温柔的姑娘。他要等,等聚灵阵收集足够的灵气,等她掌心的胎记彻底苏醒,等那些潜藏的记忆碎片,拼凑出完整的过往。
小遥笑了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沈清璃的碗里,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笑:“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了。说不定,这是什么前世今生的缘分呢。”
沈清璃看着碗里的红烧肉,又抬头看了看小遥温和的眉眼,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她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只是握着筷子的指尖,依旧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屋檐下的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晕漫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小缨不知何时醒了,跳到桌上,用脑袋蹭了蹭沈清璃的手背,又转头蹭了蹭小遥的。
小遥看着脚边的白猫,又看向对面垂眸吃饭的沈清璃,心头的暖意与酸涩交织在一起。
百年的等待,百年的羁绊,终究不会被时光辜负。
他知道,重逢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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