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里的烛火一直亮着,案上的宣纸堆得像小山。
我枯坐在案前,指尖的狼毫悬在纸上,墨汁滴落在“护民”二字上,晕开一团乌黑的痕迹。
窗外的天色从鱼肚白变成正午的炽烈,营外的操练声、号角声、甚至百姓隐约的哭喊声,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模糊得抓不住。
纸上的诗句支离破碎。
“烽火照太原”后面,是涂了又改的墨团;
“苍生哭路歧”的“哭”字,被我戳破了纸页。
文气在体内像没头的苍蝇乱撞,以往提笔就能引动的天地共鸣,此刻连凝聚成一句完整的诗都做不到。
我想起穿越前背过的无数边塞诗,那些“黄沙百战穿金甲”的豪情,在百姓的哭喊声面前,突然变得无比苍白。
“太白,吃点东西吧。”鱼玄机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粥香飘到鼻尖,我却胃里一阵翻腾。
她将粥放在案上,目光扫过那些未完成的诗稿,轻声说:“我知道你急,但你若垮了,太原城就真的完了。那些百姓,还在等着你来救。”
“救?”我猛地将笔拍在案上,墨汁溅到脸上,“怎么救?声东击西被识破,孤身谈判是陷阱,连写战诗都凝聚不了文气!
我这个‘诗仙’,这个‘文修’,到底有什么用?”
话一出口,我就看见鱼玄机的眼圈红了。
文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我抬手按住胸口,才惊觉那道从未有过的裂痕,正在一点点扩大。
不是因为浊族的威胁,也不是因为战场的绝境,而是因为无力感。
明明握着剑,握着笔,握着数万将士的信任,眼睁睁看着百姓身陷囹圄,却救不了他们。
“李帅,王将军和高将军在外求见。”亲兵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深吸一口气,用袖口擦去脸上的墨汁,才现手心全是冷汗。
鱼玄机递给我一块帕子:“不管怎么样,先听听他们的想法。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高士和王忠嗣走进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身风尘。
高士的手臂上缠着绷带,是昨夜突袭粮草大营时受的伤。
他将一张新的地图拍在案上:“我让人查清楚了,囚车被转移到了阵前的核心法阵里,周围有三层黑煞卫看守。
但我现,法阵的能量源头在西北方向,只要毁掉那个源头,法阵就会失效。”
王忠嗣点头附和:“我已经调好了攻城器械,只要你下令,我们就从正面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高将军带死士去毁法阵,鱼姑娘带医女在后方接应百姓。
虽然风险大,但总比你孤身赴会强。”
我盯着地图上的标记,文气再次躁动起来。
高士带死士过去,无异于送死。
“不行。”我摇了摇头,“法阵会侵蚀文气,你们去了就是白白牺牲。浊族圣主要的是我,我去见他,至少能拖延时间,你们再想别的办法。”
“你疯了!”高士猛地抓住我的胳膊,绷带勒得他疼得皱眉,“那是陷阱!他要你自废修为,要你跪伏请降,你真要答应?”
“我不答应。”
我掰开他的手,目光扫过两人,“但我必须去。只要我在他面前,他就不会立刻伤害百姓。这是目前唯一能保住百姓性命的办法。”
“我们跟你一起去!”王忠嗣按住腰间的佩剑,“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不行。”我站起身,走到帐门口,“你们是太原城的根基,是百姓最后的希望。
我一个人去,他还会有所顾忌;你们都去了,他反而会狗急跳墙。”
走出帅帐时,营中的将士都围了过来,他们沉默地看着我,没有说话,却纷纷单膝跪地。
阳光洒在他们的甲胄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都起来吧。”
我翻身上马,白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我李白今日去见浊族圣主,不是投降,是为了救百姓。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浊族伤他们一根汗毛!”
“愿随李帅出战!”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得营地上的尘土都簌簌落下。
我抬手示意他们停下,催动白马,朝着太原城门的方向走去。
城门缓缓打开,阳光从城门的缝隙中射进来,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
汾河的水面在远处闪着金光,浊族的大营就在河滩对岸,黑色的旗帜像一块丑陋的伤疤,刻在这片土地上。
“李白!你果然来了!”浊族圣主的声音在阵前响起,带着戏谑的笑意。
他站在囚车阵前,身边的黑煞卫手持弯刀,每一辆囚车的周围,都布上了散着黑气的阵石。
百姓们看到我,纷纷从囚车的缝隙中伸出手,眼神里满是希冀,孩童的哭喊声也停了下来,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勒住马缰,在距离阵前百米的地方停下。
白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似乎感受到了法阵的煞气。
“圣主,我来了。放了百姓,我们的账,慢慢算。”